但他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她平日給宿舍樓送外賣,兩手拎著兩兜沉沉的飯菜在校園裡疾跑的模樣。她就是用這麼纖細柔軟的手腕,去乾著那麼粗苯的活兒,掙那麼一點點錢嗎?
聞裕心裡,突然堵得難受。
感受到聞裕拇指的摩挲,紀安寧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這個流氓,不放過一點占便宜的機會。
“放開。”她說。
她想語氣硬一點,話真的出口,卻軟軟儂儂的——她現在對他硬不起來。她看到他現在生機十足的模樣,心裡都是軟的。
他有千般萬般的不好,早在那顆子彈穿過她的身體,擊中他心臟的時候,她都原諒他了。
“你先放開。”紀安寧垂下眼,聲音又低了些,軟軟的,“彆在校門口拉拉扯扯的……”
聞裕下意識的就聽了她的話,放開了手。
隨即便懊悔——這種時候,不正該稱熱打鐵,多撩撥她幾下嗎?他怎麼就鬼使神差的聽話放手了呢?
紀安寧那軟軟的聲音,既不是嗬斥,也不是乞求,但就是很奇妙的,讓他下意識的就照做了。
“所以,你怎麼著?”聞裕咄咄逼人地問。
紀安寧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說:“我就想問你,你喜歡我什麼?”
這個問題,困惑了紀安寧兩輩子了。現在她跟他能麵對麵心平氣和的對話,她的確很想知道答案。
聞裕覺得這是個奇傻無比的問題。
“當然是……”他理直氣壯,甚至對紀安寧會問這個問題感到有點不可思議地說,“喜歡你長得好看啊。”
他說著,還忍不住勾出食指,挑了一下紀安寧的下巴。
紀安寧攥住那根討厭的手指頭,也感到不可思議:“就這樣?”
聞裕說:“是啊。”
紀安寧追問:“沒有彆的原因了嗎?”
聞裕思考了一秒,改口說:“有。”
紀安寧問:“是什麼?”
聞裕沒回答,目光卻往下移了。
聞裕認識紀安寧的這些天,已經發現紀安寧似乎很喜歡穿這種小小的、緊身的短袖T恤。衣服緊緊地裹在身上,把她的薄薄肩背、纖細腰肢一覽無餘地勾勒了出來。偏這麼瘦,鎖骨凸出,全身的肉似乎都長到胸口去了,隻有那裡是鼓鼓的,豐滿的。
這纖與穠的反差之大,令聞裕有點控製不住往身體裡血液流動的去向。
他墨黑的眸子瞟了一眼紀安寧的手。雪白柔軟的小手,攥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宛如某種隱喻。
臭流氓聞裕,就著紀安寧柔白細軟的手,已經開始在腦海裡進行瘋狂的色情表演。
紀安寧哪裡想得到他滿腦子下流的聯想。
當聞裕視線下移的時候,她低頭看了一眼,看到了自己的胸,醒悟到他說“有”,指的是她除了漂亮的臉蛋之外,還有誘人的身體。
“就這樣?”她問,“就這些?”
聞裕舔舔嘴唇,強行把自己從黃色汙沼裡拉出來,說:“不然呢?”
他有些好笑:“總不能是愛上你高貴的靈魂吧?那你也得給我時間和機會深入了解你的靈魂啊。我和你才認識多長時間?我還能一眼看穿你的靈魂了?能喜歡你什麼呢?當然是你長得好看。”
聞裕的話聽起來不那麼美,但竟讓人無法反駁。
“原來是,”紀安寧喃喃地說,“這樣啊?就……這麼簡單?”
“而且淺薄是吧?”聞裕哂笑,譏諷,“就這樣,不然你以為是哪樣?”
很多女孩追著聞裕跑,他最看不上的便是這些女孩一副自以為是愛上愛情的嘴臉。撥開層層矯飾的外衣,便會發現,她們愛他,無非也就是愛他的臉和身材,還有就是他的錢。
這三者缺一,她們都不會愛他愛成這樣。
聞裕早就看透了。
紀安寧說不出來自己內心裡為什麼會感到失落。但這失落很快散去,她感到了釋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
她放開了聞裕的手指,欣欣然說:“這樣的話,就太好了。”
她眉眼間都輕鬆了,甚至熠熠生輝了起來。
聞裕想,這一定是陽光角度偏斜,映出來的錯覺。
聞裕不知道,紀安寧是真的感到輕鬆。
她重生後,彷徨了數日,都不敢主動去見聞裕,就是因為她感到肩膀上太過沉重。她重生一世,背著上一世的債,比現世拮據的生活還沉重。
這世間,最難償的債便是感情。
聞裕上輩子為她生,為她死,紀安寧根本不知道怎麼還他這份情。
乍然得知原來他喜歡她,與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原來他對她的喜歡隻是純粹的、熾烈的欲望,紀安寧好像身上背負著利滾利的巨債,忽然被告知利息全無,隻要償還本金就可以了。
那真是,輕鬆太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