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長也明白此路不通,他拿捏不了許禎,而安陽縣衙也拿不出能讓他幫忙的錢財,隻得另想辦法。
正準備離開時,一直當背景板默默觀察的歸琅卻開口了,他聲音清冷,宛若三月帶著一點涼意的清泉。
隻見他道:“敢問許當家可識得劉江河?”
這突兀的一句讓許禎臉色瞬間變了,看向了歸琅。
其實對方一進門,他便注意到了,許禎走南闖北做生意,最會看人,而這位白衣年輕男子即使始終一言不發,也無法讓人忽視其存在感。
隻是,他如何會問出這句話……劉江河那蠢夫又怎得結識了這般人物?
幾年不見,還是給自己找麻煩。
許禎短短一瞬間臉色變了又變,讓李文長等人都大為詫異,頭一次見這許當家扯下了笑臉麵具,露出這麼大的情緒波動。
不過他冷靜得很快,抱拳問道:“不知閣下是何人?又從何得知此名,望與許某細說一二。”
王大夫見許禎語氣有些不善,便皺眉替歸琅答了,“這位是臨祉府遊曆而來的神醫秦先生,原是經過安陽縣,卻因聽聞疫病救人心切留了下來……”
王大夫洋洋灑灑將秦神醫行醫救人舍身治疫的事又好好說了一說。
聽得歸琅都側目看了他好幾眼。
許禎自動過濾了一大堆誇讚的話,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心中的一絲警惕漸漸放下,臉上笑容浮現,“許某可否有幸邀秦先生聊上幾句?”
歸琅點頭,他問出那句話自然是正有此意,哪怕劉船家的關係幫不上什麼忙,他也有辦法說服這位奸商尋藥。
待李縣令等人離開,樓內夥計便將二人引到了一個更加清淨的隔間,又重新奉上茶水。
歸琅端起青瓷杯輕抿,是上好的碧螺春。
他沒有玩話術遮遮掩掩的打算,不等許禎再次詢問,便將當日劉船家的話複述了一番。
許禎輕笑,轉動著手中的瓷杯,“我那兄弟能道出我的名字,定然是承了您天大的恩情。”
歸琅沒有回答,承他恩情的是劉江河,並非這位許當家,無論他們是何等交情,他都沒有打算將這當做籌碼,不過是借此與對方談一談。
不料,許禎忽然將杯子放在桌上,“想不到我許老五也有主動做虧本生意的一天……
“三日後來全福樓,你要的藥材我自會搜羅齊全。”
歸琅目光略帶詫異,他還未拿出真正用來說服這位商人的東西,對方竟就接下了。
許禎沒有半分詳說他與劉船家交情的意思,歸琅也沒有過問,謝過後便辭行了。
不過他依舊能從記憶中船家說起許老五的評價,以及許禎聽到問話時的表情猜出些許。
大抵是兄弟分歧多年未聯係之類的……
回到縣衙,李文長及大夫們聽到許禎會幫忙後表情出奇的一致,都跟見了鬼一樣。
畢竟那可是生意做到各地,誰麵子都不給的奸商。
不過無人對歸琅的話表示質疑,隻是看向他的目光又敬佩了幾分。
三日後,全福樓果真收到了那味藥材,據樓內夥計說許當家砸錢心痛得不想出來見他們,讓眾人趕緊提貨走人。
雖有了藥材,壓住外頭幾縣糟糕的情況仍是件難事。
李文長試圖通信本地知府及周邊縣令,卻不曾想他們都早已卷鋪蓋走人。
朝廷勢微,天下亂象,誰還真把這任命當回事,像李文長這樣的地方官員終究是少數。
好在遠在臨祉府的蕭映寧派了人手過來幫忙……解了燃眉之急。
歸琅夜以繼日地忙碌,整理出了八個主要藥方讓李文長傳向各地,但許多嚴重的區域他還是選擇親自前往。
因為必須得有個人站出來管控,李文長不適合離開安陽,所以隻有靠藥方已有一定名聲的他適合前往,穩住人心。
得空時聽說毅勇侯又攻下了兩城,歸琅坐在駐紮的營地外望著月亮,心頭沉重。
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收到林老的信了。
“秦大夫,您先去歇著吧,已經忙了幾天了。”
趙護,也就是歸琅初到安陽城時所見的那個貼告示的小差役,擔心地湊了過來。
他受李大人之命照顧秦大夫,而秦大夫這幾天忙得沒有合過眼睛,他看著實在著急。
“無礙,我心中有數。”
趙護默默地退到旁邊,望著月下一襲白衣的身影,隻覺得百姓間傳的那些話還真有點道理。
或許秦大夫真是那天上謫仙,人間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