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逮著一隻羊死命薅(1 / 2)

周笙說過江如琅現在能有這樣的富貴全賴於娶了一個好夫人,曹蓁。

曹家是南京做織造起家的,曹蓁祖父的那一脈是二房,雖說接手了一半的生意,但在南京經營多年,如今是應天數一數二的豪強大戶,到了曹蓁這一脈隻生了一對龍鳳雙生子,為了給女兒找一個好歸宿,便找了一個讀書人。

農家子出生的江如琅年輕時樣貌好,嘴巴甜,年紀輕輕就過了科考,卻在鄉試上屢屢不得誌,入贅曹家後,借著曹家的勢也請了不少老師,但還是屢第不中,最後在三十歲那年不得不偃旗息鼓。

這是他對江蒼報以希望的原因。

他對科舉有了執念,到現在也喜歡結交讀書人。

這樣的人要糊弄也簡單,鼻子前吊一個胡蘿卜,他自然會跟著走。

問題是她去哪找一個胡蘿卜。

江芸芸一聲不吭地坐在交椅上,春日的晨光並不熱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風中飄來若隱若現的讀書聲,這個位置靠近內院,很是安靜,偶有小鳥落在屋簷上,在頭頂撲閃著翅膀。

江芸芸看著那冊三字經,又看著邊上整整齊齊的白紙,有種碰到奧數題的棘手。

就在她苦思冥想時,外麵突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江公子!”

遊廊下跑來一人。

“黎公子。”江芸芸驚訝起身,“可是有什麼事情?”

十四五歲的小少年踏著日光,大步走來時,裙邊擺動,神色飛揚。

“祖父剛才讓我為你潤色兩篇行文。”

黎循傳手中拿著一疊紙。

江芸芸頓時生出不祥的預感。

“我沒有看錯你。”黎循傳激動地握住她的手臂,“博學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也,你雖不曾讀過書,我卻覺得你是老木蟠風霜,胸中藏丘壑。”

江芸芸欲言又止。

“你是還有什麼要補充嗎?”黎循傳眼睛一亮,眼含鼓勵地看著她。

江芸芸在‘坦白自己沒聽懂’,還是‘掩飾一下自己是文盲’間絕望地揉了揉臉。

“可有什麼難言之隱?”黎循傳非常善解人意,“你若是說不出文雅之語,便是白話也是可以的,我既開始替你潤色,自然會幫到底。”

江芸芸看著他期盼的目光,又看向他手中的紙,心中突然冒出一個缺德的主意。

“黎公子。”她猛地握住黎循傳的手,眼睛發亮,神色真摯。

許是那眼神太過熱情,黎循傳不好意思地漂移了一下視線。

“你寫的太好了,我可以拿回家裱起來嗎?”江芸芸正打算捧起他的佳作朗讀一遍,給他戴戴高帽,可剛一開口就想起這是自己寫的東西,覺得羞恥便訕訕閉上嘴。

黎循傳臉頰微紅:“這本來就是要還給你的。”

江芸芸臉上笑意真摯了不少,握著他的手,衷心感慨著:“你真是好人啊。”

黎循傳連連擺手。

“你拿回去可是要仔細打磨修改。”他後退一步,避開熱情的江公子,認真說道,“若是有不會的,我一定傾囊相助。”

江芸芸捧著那兩張紙看,紙上的內容已經煥然一新。

黎循傳為了加強她的描述用了格外氣勢恢宏的排比,便是她這種半文盲讀起來也驀要對世道生出萬般悲憤之情。

‘興,百姓苦’的痛苦躍然紙上。

江芸芸終於明白黎老先生為何一開始看不上自己了,畢竟他教出來的學生可是黎循傳這樣‘興酣落筆搖五嶽,詩成笑傲淩滄洲’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你真厲害啊。”她由衷誇道。

黎循傳臉頰發紅,可眼睛又格外明亮。

“你在做功課?”黎循傳看到桌子上的內容,善解人意說道,“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江芸芸眼疾手快把人拉住:“等會,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

“江公子請講。”黎循傳立刻來了精神。

江芸芸一臉沉重地說道:“我,不識字。”

黎循傳臉上的笑意肉眼可見地逐漸僵硬。

“給我讀一下三字經嗎?”江芸芸借杆子往上爬。

按照江芸芸這麼多年的答題技巧,一眼就看中的答案十有八九是錯誤選項,也就是她現在老老實實謄抄一遍三字經,得分的概率不高。

三字經肯定是要抄一遍的,但不能隨隨便便抄一遍。

她不僅不會寫毛筆字,她甚至還看不懂繁體字。

所以第一步,她需要找一個小老師。

送上門的黎循傳脾氣好,人也軟,逮過來,薅一下。

黎循傳很難接受他心中高大的江公子形象轟然倒塌,被按在椅子上時還回不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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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今日很安靜,老爺和夫人心情不好,連帶著下人走路都不敢發出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