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羽淩心中暗感不妙,捏了捏手指:“那……慕容家的衰落……”
“中樞反應很快,提前開始拔除‘禍患’,慕容隻是其中之一,”姚舜微微抬頭,目光投向遠方似是在回想著什麼,“那天我跟著……跟著老師一起參加了一場演練,和她一起在回她本丸的路上。中樞的監察機構的審神者便來了,還帶來了他們的刀劍。他們攔住了我們,要求把老師強行帶走。”
姚舜看著女兒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茶杯,頓了頓,說:“老師的刀劍們當即表示了拒絕,並在中樞的人試圖暴力‘執法’的時候進行了武力反抗。老師最是疼愛她所有的刀劍,她寧肯自己受罪也不願意自己的刀劍為此受傷。所以她當即下令讓刀劍們停止反抗,而她願意被帶走。但,她的刀劍不聽她的話了。他們為了老師戰鬥到了最後。”
姚羽淩心臟亂跳。
她聽見父親繼續用一種悵然若失的語氣說道:“然後我就在那裡,看到了血啊,刀啊……看到陪伴了老師半生的初始刀加州清光折了,全身是血地,碎在了老師麵前。我的老師,她就像太陽一樣,那麼的陽光,那麼的溫暖。但是在那個時候,我聽見她崩潰的尖叫和哭喊,她在不停地懇求……哦,藥研·極也在,不過他運氣不錯,受了重傷但還留著一口氣。本來中樞強行捉拿老師是不符合規章製度的,但他們隨後找到了漏洞,他們聲稱老師的刀劍失控了,很危險,以這個理由將老師逐出了刀劍世界。”
“所以,爸爸……這就是您隻是在中樞工作,而不是審神者的原因嗎……”姚羽淩顫抖著。
“淩兒,爸爸承認你的藥研非常優秀,也喜歡他,感激他。但是你們之間的關係太親密了。據說讓孩子越早接觸刀劍,長大以後孩子的法力就會越強大,但本來那些事情發生之後,世家便不再采取這樣的培養方案了。你看,楊嵐孟寒都是這樣。淩兒,爸爸很後悔,爸爸不應該一時疏忽讓你哥哥帶著你……”
“您疏忽了,後悔了,木已成舟。然後您卻想讓我在失去哥哥之後再失去藥研哥哥!”姚羽淩突然站了起來,將茶杯“鐺”一聲嗑在茶幾上。
“藥研·極是我老師的刀,我相信他足夠……”
“足夠什麼?足夠取代嗎?您就是因為藥研哥哥可能會失控,可能會因為保護我而不服從命令強行做出……”
姚舜陡然提高聲量:“不是‘可能’,是‘一定’!”
姚羽淩一口氣噎在喉嚨中。
姚舜繼續道:“你哥哥曾有次提到,他覺得剛顯現的刀劍就像嬰兒,觀察並模仿著外界,所以他想是否能加以引導。川兒說的這些起初我並沒有在意,直到我看到藥研,我知道川兒他一定做了什麼而且成功了——藥研在模仿川兒,而且很到位。所以,淩兒,你在藥研心裡不是‘主人’而是‘妹妹’。”
“作為‘哥哥’他會寵愛你、保護你,但並不會服從你。”
“不,他很聽話的,他從來沒有……”
“川兒從來沒有拒絕過你任何事,所以藥研也不會拒絕;川兒不願意讓你傷心,所以藥研也不會做讓你難過的事。他現在還隻是在模仿,等到他更‘成熟’,他會主動做出你沒有說過但他認為需要的事情。高自主性的刀劍很可怕,他們缺乏人類一定的三觀和認知,但是卻擁有比我們更強大的力量。淩兒,你明白了嗎?”
姚羽淩坐下,雙手攥拳,須臾,堅定抬頭:“我知道了,但這不是我放棄的理由。如果藥研哥哥有困難,那我就陪伴他、幫助他!爸爸,我也給您說說我的心裡話。您剛剛不是說我處理這件事還可以嗎?您知道我怎麼做到的嗎?您難道不奇怪我為什麼能做到嗎?明明您從來都沒有教過我,也從來不告訴我任何事。您和媽媽總是忙工作,我也不知道忙什麼;哥哥身體不好,我也不知道他有什麼病。我什麼都不知道,爸爸!我想知道你們為了給哥哥治病工作多麼辛苦,我也想知道哥哥生了什麼病我又能為他做什麼……”
“淩兒……”姚舜伸出手想摸摸女兒的臉,卻被姚羽淩一手推開。
“你們什麼都不告訴我,把我養成了一個快樂的傻瓜!”姚羽淩眼圈紅了,“等一切都晚了,我才發現我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廢物——我就像一個花瓶,對你們所有人好像都很重要,需要仔細保護,但是我自己又有什麼價值呢?……但是有人告訴我了,說我再這麼下去會失去所有。於是我發現,我可以幫助藥研哥哥,讓他更快樂,就像他保護我一樣,我也能保護他。”
姚羽淩深吸一口氣:“爸爸,長這麼大,我唯一認清楚的一件事情就是——沒有什麼是單方麵的。如果雙方都沒有奔赴,沒有努力,那最終便是無果。”
父女倆相對而坐。
掛鐘輕輕發出聲響,就像無形的歲月在走動。這場對話來得太晚,但也並未來不及。
姚舜傾身而起,將握住女兒細嫩的五指握進粗糙的掌心:“好。”
姚羽淩哽咽一下,站起來摟了一下父親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