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哥意識到自己零嘴吃過頭了,有點尷尬,咳嗽一聲,沒話找話:“哈哈哈,說婆家沒?沒有?哎,女中豪傑……”
阮家三兄弟枉有一身肌肉,在晁蓋麵前就像是剛入職的小年輕,一溜兒坐在杌子上,規規矩矩手放膝蓋,謙虛地回答領導的問題。
“……不不不丫頭片子,有點憨……有點憨,沒見過世麵哈哈……談什麼婆家,受俺們牽累,估計嫁不出去囉……”
“哎,此言差矣!”門外忽然傳來一個文縐縐的聲音,“阮小二兄弟可不要妄自菲薄。想我山寨上冠蓋如雲,英雄好漢如過江之鯽,何愁尋不到東床快婿?令妹的終身大事嘛,還不是十拿九穩,不用你們擔心啦。”
一隻光禿禿的羽毛扇掀開竹簾,走進來一個青衫麻履的秀才。他笑嗬嗬地環顧一周,也朝阮婆婆大大作揖。
“嘖,這是哪裡來的魚乾,真是秀色可餐。”
梁山上的草頭軍師吳用,酒後閒來無事,也來探望家屬。進門就被小魚乾吸引了。
在古代,認字的文化人是稀罕物。吳用一開口,從晁蓋到三阮到嘍囉,都帶著迷信而讚賞的表情,豎著耳朵恭聽他的每一個字。
阮曉露隱約覺得吳用這引經據典的有點偏差,但大家都在恭敬聆聽,她也不好說什麼。
而且這吳學究怎麼上來就保媒拉纖。看他也不像有什麼惡意。大概對於古人來說,姑娘家的終身大事不可馬虎,強盜的妹子更愁嫁。他這是急人之所急,積極給群眾解決切實困難。
不過阮曉露自己可不急。剛來沒多久,兩眼一抹黑,可不敢隨便搞對象。
於是趕緊推辭:“謝謝您美意,我娘初來,隻怕水土不服。雖然有兄弟們照應,但畢竟我照顧得細膩些。還是先不考慮婚嫁之事。”
搬出孝道來,吳學究也無話可說,笑道:“然也。我梁山庫內有十萬生辰綱,你吃不窮我們的!”
阮家三兄弟麵露喜色,竊竊私語:“小六被門檻磕一下,鬼門關走一遭,倒把腦子給敲靈光了,還能跟吳學究這麼講話,一套一套的。”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人磕糊塗,就有人磕聰明。還有人瀕死之後打通天眼,看透上下五千年,成神仙了呢!
古代老百姓對這種怪事的接受度很高。自家姐妹“磕靈光了”,說起來洋洋得意。
晁蓋也笑道:“就是,咱們山上錢財豐裕得很,還怕養不起一個小閨女?你不信我?來來,周老三。”
叫來一個胖乎乎的嘍囉,笑眯眯捧出一個小荷包,搖一搖,叮當響。
晁蓋和藹地說:“雖然山上沒什麼花錢的地方,但這十兩蒜條金,暫且贈給你娘倆壓箱底,免得你們心裡不踏實。往後你們的生活用度,但去找這個掌庫的周老三支取,休要客氣!”
正說著,嘎嘣,又忍不住抓了幾條小魚乾。
晁大哥的老臉更紅了,然而臉上笑意真誠。
阮曉露又驚又喜。看來晁老大不僅是“相親相愛一家人”群主,而且經常在群裡發紅包!
身上有錢萬事不慌。她趕緊甜甜的一串“謝謝大哥”。
不過呢,無功不受祿,她心裡還是有些惶恐。現在的梁山,有新鮮出爐的十萬貫A輪融資,大哥們豪氣得很。可是以後還要再來近百位好漢,養上數萬軍馬,到那時,她還能白吃白喝當米蟲嗎?
門外人聲響,幾個嘍囉齊聲喊:“公孫道長來了!”
又來個領導。
隻見公孫勝穿著一身法袍,戴個鬥笠,笑眯眯地朝眾人稽首。他骨骼清奇,一派仙風道骨之相。手上卻跟其他好漢一樣綽了柄樸刀,成了個近戰法師。
他身後,一連串跟著好幾個人,都是跟風來圍觀家屬的:其中一位殺馬特暴躁小哥,鬢邊一縷挑染紅發,是一道劫取生辰綱的赤發鬼劉唐;兩位長得很著急的大叔,一胖一瘦,據嘍囉說是王倫時代的杜遷、宋萬,屬於好漢中的末流;還有個肩上搭著毛巾、手裡抓著賬本的生意人,那是山下李家道口開酒店的朱貴。還有一位離得遠,但見眉目含威,高高的立在樹下,像一尊軒昂的雕塑。
阮曉露手按著凳子,心跳加速。
她覺得那一定是林衝!林教頭快過來受俺一拜!請你吃小魚乾!
可惜林衝不湊這熱鬨,隻是遠遠的張望了一下。
好漢們不客套,吆三喝四地一圈坐了,七手八腳地吃完了小魚乾。
晁蓋拍拍屁股站起來。
“二郎五郎七郎,走,去山上聚義廳試試你們的新交椅去!”
阮氏三雄吆喝著起身。
阮曉露也興衝衝地跟了過去。
卻被晁蓋攔住了。
“姑娘留步,”老大哥和煦地一笑,“你上山去作甚?”
阮曉露一愣:“我……我就想去參觀一下。”
水泊梁山的聚義廳哎!
那裡掛著“替天行道”的大旗。梁山好漢們在此大秤分金銀,大碗吃酒肉,商議軍情,出行誓師,論功行賞,排定座次……
可謂傳奇的起點。
就算她不在裡頭坐交椅,但必須去瞻仰一下啊!
晁蓋卻不以為然,笑道:“從此處往上,是好漢們聚義的去處。男人家喝酒吃肉,醉了不好看,姑娘家就不要上去了。兄弟們,咱們走。”
晁蓋接著轉頭,對守關嘍囉吩咐:“聽見了嗎?傳令全山,以後家眷都不要放進聚義廳。”
梁山新換領導,天天有新規。嘍囉齊聲應和,表示記住了。一個腳快的嘍囉轉身跑走,去傳令。
阮曉露:“……”
女中豪傑,不讓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