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梁山都靜默了。眾嘍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心溜出這個是非之地,但誰也不敢先抬腳。
眾頭領好漢也是一頭懵然,目光失焦,看著這一屋子連十文錢都不值的碎石頭。
他們苦心籌謀,冒著殺頭風險劫來的十萬貫金珠寶貝。這是他們上梁山的底氣所在。
這幾個月來,每天都要暢想一陣:“等救出白勝兄弟,咱們平分這生辰綱,從此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強似在家受官府豪強的鳥氣!”
梁山上的嘍囉呢,從火並以來就對他們說一不二。這其中自然有對江湖大佬的敬畏,但也定然有生辰綱的原因——有這十萬貫錢財兜底,頭領吃肉,大家喝湯,福氣在後頭呢!
如今,美夢粉碎。
吳用第一個反應過來,顫聲叫道:“是誰脫胎換骨,把咱們的寶貝換成了石頭?查出來,天理不容!”
阮小二也馬上反應過來:“直娘賊,被掉包了!”
其他人麵麵相覷。劉唐憨不拉幾地來一句:“不是俺啊!”
其他人壓根不理他。庫房重重上鎖,生辰綱的封條都沒打開。這樣還能掉包,這種高智商犯罪,才不是他一個殺馬特能搞定的。
倒是有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嘍囉,猜疑的目光,悄悄落到了全場智商擔當——吳用身上。
又趕緊移開。
但吳用已經注意到了。他瞟了一眼晁蓋,高聲問道:“大家何故對小生道路以目?”
阮小七肌肉一繃,把那幾個小嘍囉一腳一個踢出門,粗聲道:“俺們與吳學究自幼結交,他什麼人品俺清楚,不可能做這種傷天害理之事!再提什麼內鬼,把你們丟水泊裡喂魚!”
阮小七年紀不大力氣不小,他幾腳下去,門口摞了個人山,登時哀鴻遍野。
這下誰也不敢亂猜了。隻有老大哥晁蓋眉頭緊鎖,喃喃自語地試圖斷案:“難道是有厲害高手潛了上山,神不知鬼不覺掉包了咱們的寶貝?難道是那個青麵獸楊誌?聽說他丟了生辰綱,已經落草去了……傳聞江湖上有位鼓上蚤時遷,飛簷走壁探囊取物……可是俺們最近沒得罪他啊!……”
晁蓋越猜越不靠譜。生辰綱被保護得鐵桶也似,若非內鬼,還能有誰?
晁蓋平素最講義氣,也最恨那吃裡扒外的敗類。氣頭上當即喝吼:“傳令,各回各寨,不許亂走,一艘船也不許出港,給我一個人一個人的搜!”
在梁山住了沒幾天,路還沒認熟呢,就有了內鬼。這是明著來砸他托塔天王的場!
偌大梁山仿佛無人,眾嘍囉噤若寒蟬,氣氛降到冰點。
一隻蒼蠅嗡嗡飛,在眾好漢頭頂上繞圈。
一個聲音打破了尷尬的沉寂。
“呃,領導……哦不,大哥們,我能說點想法嗎?”
大家回頭一看,都十分驚訝。
一個漁家姑娘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小心地舉手發言。
阮小二踢著兩塊石頭,鬱鬱地道:“妹兒,這是我們豪傑勾當,姑娘家彆插話。”
阮曉露撇嘴,搬出聖旨:“晁大哥都說我是女中豪傑。憑什麼不能插話?他也沒禁止我來庫房啊。”
阮小二:“……”
他發達的肌肉不足以想出反駁之語。
阮曉露清清嗓子,大大方方地繼續。
“我想說,有沒有可能……這生辰綱原本就不存在?”
一半人沒聽懂她的意思。聽懂了的集體恍惚了一刻。
十萬貫生辰綱還沒出大名府,江湖上已經傳遍了它的運送路線。摩拳擦掌預備劫財的幫派山寨,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有的山頭還沒行動呢,為著怎麼分贓,已經打得頭破血流。
況且大家都知道,去年的生辰綱就被賊人劫去了,沒能送到東京,案子至今未破。江湖好漢在羨慕去年得手的同道之餘,也不免心生憧憬,覺得這彩頭也該落到自己身上。
如今她說什麼,江湖上掀起這麼大波瀾的一件事兒,不存在?
吳用文雅地摸胡子:“咳咳……”
“咳咳,”阮曉露咳嗽聲更大,噴得學究先生轉過臉去,“你們想想,那梁中書是靠老婆發達起來的。他給嶽父送禮純屬抹不開麵子。十萬貫不是小數目,每年送一次,他再有錢也吃不消。如果我是他,我乾脆先大肆收買珠寶,放出風聲,然後故意讓那寶貝在路上被人搶走。這樣既顯我孝心,在嶽父那兒也不落埋怨。怪就怪沿途強盜太多,沒辦法!我猜再這麼來幾次,梁夫人肯定會心疼銀子,讓她老公彆再送禮了。梁中書可不就省錢了……”
她振振有詞地一番議論,幾個頭領的臉色黑如鍋底。
“這、這……”
隻有劉唐還在小聲到處問:“為什麼梁中書會讓人故意把寶貝搶走?我怎麼聽不懂哇?”
晁蓋嚴肅問:“小六姑娘如何會有這等猜測?”
阮曉露沉默。總不能說,三流網文看多了,這點陰謀論小意思啦。
她無辜眨眼:“不然,梁中書他去年丟了生辰綱,怎麼不吸取教訓,反而把去年的錯誤重複了一遍,派去押運的人還更少了,好像生怕這次順利似的?我聽我兄弟說,當時押運生辰綱的十幾個人,除了那個楊誌儘職儘責,其餘的都偷奸耍滑,躲頭避懶,不像是擔著十萬貫責任,倒像是巴不得被人算計呢。”
七位“智取生辰綱”的主角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