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綁定我,】它十分認真地說道,【我就有辦法幫你複活那些角色。】
夏年的腳步在巷口停了下來。
係統見有效,連忙加大力度:【你肯定還有很多朋友吧?難道你不想去見他們嗎?死亡所留下的遺憾,難道不想彌補嗎?】
夏年停了一會兒,又重新邁向了半月巷,微笑著說道:【是啊,但人總得往前看嘛。】
雖然她確實對這個密教係統很好奇,也確實有點興趣。
但……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她還沒有到非要綁定不可的地步。
畢竟,這位係統可是絕口不提,在那些誘惑力十足的力量背後,究竟有什麼代價在等著她呢。
再一次推銷失敗的係統不想說話了。
……它仔仔細細一算,如果這位潛在宿主真的經曆過十二個周目,假設每個周目的時間是十年——對一次人生來說十年已經算很短很短了,至少潮汐瞭望創始人那個角色絕對不止十年——那她豈不是至少一百多歲了?
……難怪這麼超脫通透,原來是看破了紅塵、看慣了生死的老太太。
夏年鼻子有點癢,差點打了個噴嚏。
【……但說起來,我還是很好奇。】夏年說道,【怎麼複活呢?那種形式複活?醫療手法,還是什麼數字生命之類的?複活的是身體,還是靈魂?如果屍體已經火化了呢?能憑空造一個出來嗎?用什麼材料造的?如果複活的是靈魂,彆人能看見我嗎?】
係統:……
你的求知欲是不是用錯了地方啊!真想知道就綁定我啊,彆想白嫖知識!
沒有得到答案,夏年也沒有多沮喪。因為她一進巷子,就險些被鐵絲網下麵伸出來的一條腿給絆倒了。
夏年身手敏捷,一個跨步直接躍了過去。她正想著到底是什麼人這麼沒素質,然後她就聽見,這條腿的主人在她身後用一種有氣無力的語氣說道:【行行好吧,給被公司拋棄的可憐人一點吃飯錢。】
她下意識轉過頭去一看,瞅見一個沒了一條腿和一隻手、下巴也被拆了的人坐在牆角,用他剩下的唯一一條腿橫在路中間,脖子上掛著個牌子,上頭寫著“公司騙我血汗錢”。那語氣並不是有氣無力,而是他壓根沒法說話,所以用喉嚨那的義體在發出聲音。
……大概是快要沒電了?
他看起來骨瘦如柴、臉色蠟黃、有氣無力、衣衫襤褸,身上沒有癮君子專屬的可疑針孔,臉上也沒有長期使用吸入器留下的印子。
見夏年回過了頭,他像是找到了什麼救星一樣,眼睛瞪大了,用唯一的一隻手在地上挪了兩步,喉嚨又機械僵硬地播報道:“行行好吧,給被公司拋棄的可憐人一點吃飯錢。”
“你這是怎麼了?”夏年問道。
乞討者歪著腦袋看著她,喉嚨裡發出刺啦刺啦的電磁音來。
……看樣子說話有困難。
就在此時,旁邊一個靠牆站著的年輕女性吐出一個煙圈,漫不經心地用低沉沙啞的煙嗓說道:“他啊,之前在礦坑裡給公司挖礦。公司嫌他效率低,給他免費換了胳膊換了腿,就當是員工福利,結果這倒黴鬼自己不小心,被車子撞壞了腿,公司就把他解雇了,還把手腳都給收了回去,撞壞的那條腿還得他自個兒賠償——他現在房子全賣了也賠不起,利滾利已經快要滾到下輩子了,所以隻能天天在這兒礙眼。”
夏年皺了皺眉:“……這樣啊。”
乞討者又播報了一遍:“行行好吧,給被公司拋棄的可憐人一點吃飯錢。”
夏年問道:“他是住在這巷子裡的人嗎?”
女人又吸了幾口煙:“睡大街的也能叫住巷子的人?”
夏年沉默了。
【這種乞討者……可能是騙子。】係統說道,【你不會真要給他錢吧?】
夏年說道:【我隻是在想,臨星城這麼多年了,還真是從未變過啊。】
所謂日光之下,並無新事。
係統:【那你打算?我不建議你給錢,太善良是會吃虧的。】
夏年笑了笑。
是啊,太善良是會吃虧的,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混沌的世界。可事情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所以她想,她總不能因為世界上有惡意存在,就否認嘲弄所有善良,僅僅隻是因為善良看起來很軟弱,很吃虧。
就在此時,她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帶著嘲意:“莎莉,弗萊迪,又換花樣了?”
那個抽著煙的、穿著暴露的、名叫莎莉的煙嗓女人不爽地看向夏年的身後。
“哦,見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有氣無力播放乞討錄音的弗萊迪突然字正腔圓地說道,“點兒可真背,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早!”
夏年回頭一看,一個肌肉線條非常漂亮、個頭很高、穿著破爛T恤和牛仔褲的年輕女性站在她身後,叼著根棒棒糖,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夏年:“嘿,漂亮的好心妹妹,我眼睛鼻子都痛,給我轉兩百塊讓我去一趟診所好不好?”
夏年歎了口氣。
唉,這世間可真是險惡。
莎莉很不開心地大聲嚷嚷:“嘿,我們說好了的,米歇爾,你可管不著這事兒!”
“半月巷還有我管不著的事兒?”米歇爾抬著下巴,吊兒郎當地說道。
“這小丫頭可不是半月巷的,外人來這兒不就是挨宰的豬?你看她那個天真的樣子!”莎莉瞪著米歇爾,毫不退讓。
夏年很迷茫:【我看起來很天真嗎?】
係統:【……你長得太甜妹了。】
米歇爾吊兒郎當地說道:“彆這麼說。這小丫頭明顯是來租房的。路過這兒的外人可不會和她一樣,來回觀察附近的環境,看她剛才那一仰頭,明顯就是在看采光。最重要的是,她對著巷子口的招租廣告看了好一會兒,是吧,好心妹妹?”
夏年說道:“……好吧,我確實是想要來租房的,但……”
但迎麵就碰上這麼個事情,真的很讓她懷疑半月巷到底是不是個好選項。
……大概第六區普遍就是這樣吧。她必須儘快適應,並摸清規則。
此時此刻,弗萊迪已經不知道從哪掏出了腿部義體,給自己裝了上去,穩穩當當站了起來。
“租房,哼……”他罵罵咧咧地,一瘸一拐地走了,隻留下一個臟兮兮的背影。莎莉對著夏年和米歇爾翻了個白眼,也跟著弗萊迪一起走了。
米歇爾聳了聳肩,絲毫不在意地說道:“弗萊迪就這樣,偶爾騙點小錢。莎莉就是個看熱鬨的,順便幫鄰居忙。”
“他倆編的故事,聽起來還真挺像那麼回事兒。”夏年說道。
米歇爾笑了笑,一口咬掉了棒棒糖,又取出根煙叼在嘴裡,漫不經心道:“編的故事?是不是那個跟挖礦公司有關的?”
“是啊。”夏年說道,“你也聽過?”
米歇爾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一點,她眯著眼睛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大團霧氣來。
“那不是編的故事。”米歇爾說道,“那就是弗萊迪三年前的真實經曆——不過他運氣足夠好,趕上了政府的救濟,換了條隻能代步的腿——感謝那位腦洞大開、敞開胸懷的市長頒布的長期有效的法令。但一輩子的債務是真的,沒了胳膊也是真的。”
【腦洞大開、敞開胸懷的市長……不會是你吧?】
當年頭上中了一槍、胸口中了兩槍的夏年:……
原來民間都是這麼調侃她的嗎……
“好了。”米歇爾說道,她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下夏年,像是在打量著一隻肥羊,“要不要我帶你去看看屋子,免得你被坑了?放心,我當中間人,價格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