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次對話之後,係統沉默了,在接下來的好幾個小時,它都再沒有出現過。
夏年想或許它是失望了,轉而去尋找下一個潛在的宿主?
不過對於夏年而言,這不在她關注事項的前列,她還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畢竟老唐恩隻給了她一個上午的時間,下午她還得趕緊去診所上班呢。
匆匆忙忙洗了個澡之後,夏年就趕緊回了診所。
……結果一進唐恩義體診所的門,她就聽見了一陣不妙的吵鬨聲。
“放開我!快點放開我,我沒時間了!”
一個男聲撕心裂肺地吼叫著,伴隨著一陣劈裡啪啦的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還有安德烈焦急的聲音:“等一下,你……你不要亂動!”
夏年連忙跑進了感染科的病房,一打開門就看見,她昨天救下來的那個E級感染淺層失控的病人正從地麵上爬起來,捂著自己的喉嚨,臉上因疼痛扭曲而顯得十分猙獰,一把推開了想要來幫忙的安德烈。
“滾開!”他吼道,聲音嘶啞,“我沒時間了,聽見沒有,你們這群給人打昏睡藥的純傻逼,客戶還在等著,係統派發給我的單子一直都沒有停——”
安德烈被推開之後撞到了病床的折角,疼得齜牙咧嘴,但還是強忍著疼痛再次上前,拉住已經站起來的病人,結結巴巴地說道:“感、感染抑製劑才剛剛注射,您現在……需要,需要休息……”
“放開老子!”病人甩了好幾下,竟然沒能甩掉安德烈的機械義手,這惹惱了他,一個回身,一拳猛地打在了安德烈臉上!
“滾開!”他吼道。
安德烈的臉上可沒有裝義體,好在病人的拳頭也是原裝的,這一下隻讓他臉被打得偏到了一旁,至少沒有見血。
但他的手依然沒有放開。
夏年一進門就看到這個場麵,她立刻上前擋在了安德烈前麵,一個下潛躲開了病人下意識打過來的第二拳:“先冷靜一點!”
安德烈:“夏、夏醫生!”
夏年推了他一把:“快,去拿吸入式鎮靜劑!”
安德烈連忙小跑著去了櫃台那邊,病人見狀立刻掉頭就跑,夏年一腳踢在了一旁的設備小車上,小車滑行著精準擋在了病人前麵。
看著小車上昂貴的器材,病人愣是停下了腳步,想要繞過去。
卻又聽見身後那個陌生的女孩說道:“先生,你得先支付感染抑製劑的費用和住院費用,不然治安管理局會將你的失信記錄到……”
這句話像是點燃了什麼炮仗一樣,病人立刻就炸毛了,猛地回頭,幾乎是跳到了夏年麵前,大聲吼道:“去你媽的治安管理局,強買強賣是吧,騙錢騙到老子頭上來了……”
他的臉色突然僵住了,像是剛剛才反應過來夏年說了些什麼。
“……感染抑製劑?……我,我……不可能,不可能!你他媽再說一遍!?”
安德烈此時已經將吸入式鎮靜劑拿來了,眼看著病人的情緒又要爆發,他連忙喊道:“夏醫生!”
成功拖延了時間的夏年順手一接,便將安德烈拋來的鎮靜劑穩穩捏在手裡,隨後她精準無比地將呼吸罩扣在了病人的臉上,按下了啟動按鈕!
“唔、唔唔唔——!”
在一陣抽搐之後,病人癱軟在地,怒瞪著夏年和安德烈。
夏年將鎮靜劑丟在一旁,活動了一下手腕:“把他重新抬上床。”
安德烈連忙用他那力大無比的機械手把病人給重新搬上了床,夏年則是把亂成一團的病房收拾了一下,物歸原位。
“很抱歉,先生。”安德烈說道,他此刻又不結巴了,“你昨天被確診為E級感染,並伴隨急性淺層失控,已經被治安管理局登記在感染者監控名單上——在沒有通過唐恩醫生的感染評估之前,你是不能出院的。”
病人完全不肯相信安德烈的話,直到夏年將昨天街頭的視頻畫麵放給他看,病人才徹底安靜了下來。
他盯著畫麵中那個畸形可怖的怪物,或許是鎮定劑的作用,他良久說不出話來。
“我會給你做一些例行的檢查和感染狀況評估。”夏年說道,“請躺好。”
病人像是行屍走肉一樣,麵色麻木地躺好。
“這種情況經常出現嗎?”
在調試設備的時候,夏年側過臉問一旁站著待命的安德烈。
安德烈揉了揉自己臉上被拳頭打過的地方,目光飄忽不定道:“嗯……還好。一半一半吧。”
夏年看了看他的臉,認真道:“去創傷修複燈那兒燙一燙吧。”
“先……先把工作完成。”安德烈說道,“謝謝你,夏醫生,我還以為又要被揍了。”
“診所裡不是有機器人嗎?”夏年皺眉道,“你不必要自己動手的。”
“……那些機器人是治安管理局派來的。”安德烈小聲說道,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了,“它們下手沒輕沒重的……如果病人過激,它們甚至可以當場擊斃病人。”
夏年沒再說什麼。
……畢竟,那些病人是感染者。
眾所周知,義體感染是絕症,這種病出現了上百年,沒有一例痊愈的先例,最多最多隻能靠著感染抑製劑減緩死亡降臨的腳步。
一旦感染,運氣好的話,還能活個二三十年,靠著抑製劑可以活更久,而大多數人活不到三年就會痛苦死去。
……更彆提它還有一定的傳染性,雖然這個傳染性很低,而且迄今為止學術界也沒能研究出傳播途徑到底是什麼,至少結論尚還不夠精準和嚴謹。
所以,感染者的命其實並不太受重視,反正他們都快要死了,且生產力低下、還是社會不穩定份子。所以,隻要他們犯了錯,警方是可以無責任開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