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安靜到落針可聞,劉全的額發已被冷汗浸透,卻根本不敢抬手去擦拭。
皇帝微垂著眼簾,指尖緩緩摩挲著望遠鏡上的雕花,半晌才開口:“梁重的事兒查得怎麼樣了?”
劉全一怔,忙轉換話題,卻也悄然鬆了口氣:“已經有眉目了。梁重在荊州私設邊防營,擁兵自重,暗地裡買賣囤積兵器,積於地下。陛下,是否即刻派人緝拿鎮壓?”
皇帝微微一笑,語氣卻一如既往的冷淡:“暫且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劉全明白了,這是要放長線釣大魚一網打儘的意思,忙躬身稱是。
離開前目光瞥到他手中那杆做工精巧的青銅雙龍雕花望遠鏡,不由道:“陛下不是向來都不喜歡這種西洋玩意兒嗎?說是奇技淫巧,容易玩物喪誌。”
皇帝抬起望遠鏡看了看,將之疊在掌心:“若能為朕所用,也不失為好東西。”
林中。
舒梵看天色已晚,呼喚團寶:“團寶,我們該回去了。”
團寶不情不願地直起身,小屁股轉過去,拿腦袋對著她,表情很無辜。
看他這不情不願的樣子,舒梵就知道他不想回去。
“回去了,哪能一直在外麵玩呢?一會兒晚了,小心路上遇到盜匪,把你抓去賣掉。”她舉起雙手,作出一副凶狠的樣子。
團寶果然被嚇唬到,不堅持了,由著她抱起來回到車廂裡。
小手裡,還緊緊攥著那籃子紅果。
翌日天晴,舒梵被莊氏身邊的劉嬤嬤叫去。
到廳堂內時,柳姨娘和衛文漪都在,就連幾日前去城郊上元寺進香的衛淩雪也回來了,一身素白,容顏清麗,和旁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衛文漪形成了鮮明對比。
衛淩雪的個子也要比衛文漪高半頭,身姿苗條,氣質出塵,頗有魏晉之風。
見到舒梵,衛淩雪對她微笑點頭,微微欠身行禮:“長姐。”
舒梵微微點頭,算是和她打過招呼。
衛淩雪其實不是衛家女兒,其父早年在衛敬恒手底下做事,是個謀士,因在出行中替衛敬恒擋了一箭而殞命。衛淩雪和她母親江氏孤兒寡母無處可去,衛敬恒就做主把她倆接了過來。
舒梵聽了幾句就明白了,衛國公夫人大喜,誕下麟兒,莊氏和衛國公夫人有些交情,決定帶著家眷上門賀喜。
“什麼交情?人家是什麼門第,咱們家是什麼門第?這不上趕著現眼嗎?”衛文漪悄悄跟柳姨娘道。
柳姨娘瞪了她一眼。
她忙閉上嘴巴,但仍是不屑地撇撇嘴,顯然不以為然。
其實她說的也沒錯,哪來的交情?點頭之交罷了。衛國公夫人出身琅琊王氏,乃是一等一的大族,族中世代為官,書香世家,豈是莊家這種小門小戶可以比擬的?
但誰也不敢在莊氏麵前說,赴宴那天,全都打扮時新乘車前往。
衛國公夫人見了她們這一行人果然極為尷尬,那種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讓氣氛瞬間冷場。
好在姻親趙家的大夫人也攜親眷到了,衛國公夫人讓下人把她們安頓好就轉而招呼旁人去了。
什麼人就跟什麼人聚一堆,這話果然不假,這邊角落裡坐著的都是一些家底不豐的小官家眷,聊的也都是一些芝麻爛穀子的事兒。
舒梵覺得無趣,尋了個由頭就離開了。
小徑通幽,隆冬時節,花園裡隻有紅梅綻放,幽幽的香氣在冷風中彆有一番情致,讓人心曠神怡。
卻也冷,聞著鼻息間都好似被冰水透過一般。
阿彌忙替舒梵攏好鬥篷:“您小心點兒,彆凍病了。真不知道為什麼要來湊這個熱鬨?”
舒梵歎氣:“你以為我想?倒是你,表情收一收,彆叫人看出虛實將你捆起來揍一頓。”
“姑娘你說的怪嚇人的。”小丫頭無辜地縮縮脖子。
“長姐,怎麼一個人出來了?”銀鈴般的笑聲從遠處傳來。
舒梵抬眸,是衛淩雪和衛文漪,不刻兩人就到了近前。
舒梵笑著跟她們點頭致意。
衛文漪翻了個白眼,不陰不陽道:“當然是擔心自己名聲不好,被人恥笑了。畢竟,她這未婚生子這名頭在京中貴婦名媛裡可是響亮得很。”
“三妹!”衛淩雪出聲製止。
衛文漪這才哼一聲,彆開頭不說了。
舒梵倒是神色如常,沒什麼感覺。
衛文漪一張嘴巴向來損,但在她眼裡,她跟小孩子沒什麼區彆,自然不會因為她的三言兩語而動怒。
見她這副不鹹不淡的模樣,衛文漪心裡慪極了。
她就不明白,衛舒梵一個沒了娘又帶著個拖油瓶小孩的,憑什麼這麼囂張?
就仗著長了一張狐媚子臉,惹得京中貴族少年爭破頭。
這不,裴鴻軒都被戴了那麼大一頂綠帽,成為了探花卻還心心念念想著要娶她。男人,都是一幫膚淺的東西,隻看臉!
這麼想,她心裡又嫉妒得不行。
裴鴻軒這個護花使者,還是頗為優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