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最好的遮蔽物,欲.望、情緒、貪念,都能夠在這一刻隱藏。
隔著層層帷帳,月光都被阻擋在了外麵,漆黑之下的角落最能藏汙納垢,也能顯跡人心。
林亓像石化了一樣僵在那裡,嘴巴張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半個字。
達官貴族喜愛狎.玩男性,這在本朝不是個秘密,就是林亓自己,也曾親眼見過幾次,衣冠禽獸們摟著衣著暴露的小倌,在夜晚的隱秘中行一些苟且之事。
可他沒想到,顧珵竟然也……也有這樣的愛好。
寢房裡太黑了,也太安靜了。
他抬眼望向顧珵,卻隻能瞧見對方不怎麼清晰的輪廓。
即便他能在黑暗中視物,也辨不清顧珵此刻的臉色。
但顧珵的呼吸很平穩。
也許是說錯了。
或者是自己聽錯了。
林亓冷靜了片刻,臉上的灼意漸漸褪去,他越過這個話題,輕聲提醒顧珵,“主人,我的毯子……”
顧珵閉了閉眼,不再看向那截叫自己壓製不住欲.望的腰,無所謂道:“想拿就拿走吧。”
林亓搖了搖頭,說:“我想睡在這裡。”
顧珵偏頭看他,瞧的不大真切,索性閉上了雙眼,說:“你想的太多了,拿著你的窩趕緊走。”
靜了片刻,顧珵忽然聽到窸窸窣窣的動靜,緊接著就是衣服落在地上的聲音,他好奇的睜眼看過去,隻見林亓拉著那塊狐狸毯子在自己帷帳前放平,然後利落的將上衣褪了躺了上去。
“你……”顧珵沒忍住開口,“你躺在這兒乾什麼?”。
林亓規矩的躺在上麵,聽見顧珵問話也沒起身,隻低聲請求道:“我想睡在我的窩裡。”
是了,這的確是他的窩,顧珵親口說的。
可、可那分明隻是一句玩笑話!
且他今日不是過來拿毯子的嗎?
顧珵坐起身,在黑暗中摸索著下了床,走到了林亓跟前,用腳踢了踢他,不怎麼高興的說道:“本王還說過要把你鎖在床腳呢,你怎麼不過來?”
林亓渾身都是硬邦邦的,他的臂膀很有力氣,顧珵的腳踢的有些輕微的疼,他蹲下身子,半坐在毯子邊上,泄憤似的用力往裡擠了擠。
林亓頓了下,抓住了他的腳踝。
“主人。”他輕聲提醒道:“您彆摔到了。”
他用的力氣很小,顧珵輕輕一掙就將腳踝掙了出來。
“摔倒了怎麼辦呢?”他故意為難人道。
林亓半晌沒說話,又過了片刻,他忽然坐起身,驚得顧珵一愣。
“林亓!”
顧珵隻來得及驚叫了一聲,隨後整個人就被攔腰抱了起來,身子乍一騰空,顧珵的雙手連忙圈住了林亓的脖子。
“混賬!”他罵道。
一回生二回熟,林亓無所畏懼,他赤著腳走在地板上,抱著顧珵,大步往床榻處走,顧珵掙了掙,沒掙動。
“簡直放肆!”顧珵惡狠狠的瞪著雙眼,然而在黑暗中這樣的視線根本就毫無殺傷力。
林亓走到床邊,俯身輕輕將他放下,拉過被子蓋在了顧珵身上。
“太晚了,主人好好休息吧,想踢人等明日醒了有力氣了再踢。”
他說完就直接伸手從床邊的小匣子裡摸出一個如意金絲鏈來,十分利索的套在了自己的脖頸上,啪嗒一聲,將另一頭帶著環扣的絞絲鎖扣在了床腳。
“我不會跑的。”林亓保證道。
顧珵看著他的動作,一言不發。
林亓將自己鎖好後就靠在了床側,他看著顧珵,低聲哄道:“主人睡吧,我在這兒守著。”
*
次日,辰時剛到,太陽就已經早早的升了起來。
晨曦微光透過窗欞照進來,顧珵緩慢的睜開了眼睛。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身上不是特彆舒服,可這兩日睡的卻是格外的好,連以往常做的噩夢都沒再想起過。
他醒了醒神,忽然發覺自己腳邊趴著個人,嚇了一跳,半晌才想起來那是林亓。
那金鏈子挺短,林亓半分也動彈不得,幾乎是以一個姿勢堅持到了現在。
顧珵頓了下,昨夜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林亓的擅作主張讓他氣急,可做的事卻叫他啞了火。
那鏈子是他第一次見過林亓後便命人打好收起來的,本來沒想這麼早拿出來,卻沒想到林亓竟然知道。
更沒想到他會主動帶在自己脖子上。
昨夜太過匆忙,顧珵此刻才發覺林亓的上半身竟還赤.裸著,唯有脖頸處掛著條金鏈子,順著鎖骨垂下來,另一頭被扣在了床腳。
人卻是乖順的,一動不動的伏在床邊睡著。
像一頭還未開化的獵物,被主人馴養在了腳邊。
許是這樣的姿勢睡的不好,他的眉頭皺的死緊,頭發依舊束著,發尾遮住了半張臉頰,叫人看不真切他的神色。
顧珵動了動身子,想要瞧的仔細些,腳邊趴著的人卻瞬間睜開了雙眼。
他淩厲的看向四周,待看到顧珵的麵龐時,又倏地軟了下來,呐呐的喊了聲主人。
聽起來有些懊惱。
“抱歉,我起的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