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心虛的看了一眼顧珵,腦袋縮了縮。
“無妨,”顧珵說道:“這事急不得,查不出來也正常,本王尋個時機再去一趟明月館看看再說吧。”
成謹連忙應是,又挑著燈籠在前邊引路,兩人一直走到王府後門,成謹才將手中的燈籠滅了。
此時月華如水,柔和的月光將顧珵的影子拉的很長,他出了後門,進了後邊的暗巷。
這條暗巷平常鮮少有人走,隻有每日運送穢物的車夫由於要避著人,才會過一下,因此這會兒靜悄悄的。
顧珵的臉色逐漸變得陰暗起來,光線的緣故叫他瞧上去有些嚇人,每次來這裡,他的心情都不怎麼好,因此成謹很識相的跟在後邊,一句廢話也不敢說。
暗巷走到頭是一間很小的屋子,上麵掛著一把生鏽的大鎖,斑駁的木門透露出腐朽的痕跡,離得近了,能聽見裡邊有人在輕聲哀嚎。
成謹將門打開,顧珵走了進去。
屋子裡依舊黑漆漆的,靠牆的一側隱約有個人影,成謹將蠟燭點上,那人瞬間抬臂想要擋住眼睛,卻被稀裡嘩啦的鎖鏈強行製止住動作。
“汪叔。”顧珵輕聲喊道。
鎖鏈碰撞的聲音戛然而止。
汪攬渾身臟兮兮的,破碎的衣物掛在身上,露出身上被鐵鏈磨的道道傷痕,臉上血汙遍布,此刻聽見顧珵的聲音,整個人往牆角縮,腦袋幾乎低到了懷裡。
他是安如晦的副將,當年就是他日夜不停的跑回京城,求到了李驥之手中的藥。
可惜安如晦死後汪攬就失蹤了,顧珵也是一年前才找到他,可他不知遭遇了什麼,被人弄啞了嗓子,人也瘋瘋魔魔的。
“汪叔在這兒待的還好嗎?”顧珵走近了,他蹲在汪攬跟前,仔細端詳著對方的神色。
成謹警惕的盯著他,生怕他一時暴起傷害到顧珵。
然而汪攬就隻是縮著腦袋,渾身顫抖,他嗓子說不出來話,隻發出幾聲嗚嗚的哀嚎音。
“我原本想把您接到府中好生照料,可這四周眼睛太多了,汪叔又不肯與我說實話,就隻能先把您鎖在這兒湊合些時日了。”
顧珵慢條斯理的說著,他瞧見汪攬的眼睛有一瞬間定了一下。
“您瞧見我實在是太心虛了,”顧珵看著他被鐵鏈磨出來的血呼啦啦的手腕,“汪叔,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您想一想要不要說出來,還是說……您想接著在這個暗不見天的破屋子裡與老鼠作伴?”
汪攬依舊縮著腦袋,似乎聽不懂顧珵在說什麼。
顧珵深吸了一口氣,使勁扯出一個笑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我聽說汪叔還有個兒子,不如我把他帶過來與汪叔作伴,興許汪叔一高興,就能認得我了呢?”
汪攬猛的抬起了頭,眼底都是震驚,可他看見顧珵臉上的笑,又突然發現自己中計了,於是重新垂下頭,不再看顧珵。
顧珵陰陽道:“看來還是自己的至親骨肉好用,這才提了一句,汪叔就不瘋了。”
汪攬依舊低著頭,顧珵輕嗬一聲,“得了,太晚了,我就不打擾汪叔了,剛剛跟您說的話都是真的,汪叔病了,為人子者自當侍奉,明日汪叔就能與至親團聚了。”
“父親與汪叔多少年的情分,我自然不會動您,可汪家弟弟過來侍奉,倘若汪叔還是這樣半瘋半傻的,那就是他無能不孝,也沒有留著的必要了,連生父都照顧不好的人,若我殺了,想必汪叔也會高興的。”
顧珵說完話就站了起來,他對汪攬的耐心幾乎要耗儘了,可汪攬始終裝瘋賣傻,不肯說一句實話。
如今李驥之的行蹤已經確定,汪攬若是再不肯睜眼,他就推他一把。
屋子重新掛上了那把鏽跡斑斑的鎖,室內昏暗,安靜下來還能聽見老鼠咯吱的聲音。
汪攬顫抖的身子逐漸停下,他抬頭看了眼窗外,眼底的錯愕與掙紮幾乎要溢出來,半晌,他重新閉上了雙眼。
月光透進來,隔著縫隙,顧珵瞧見他眼角流下了一滴清淚。
成謹見他蹙起眉,不禁擔心道:“王爺,怎麼了?”
顧珵搖了搖頭,沒說話,扶著成謹的手,重新回了內院。
東廂房的燭光已經滅了,隻餘下寢房還亮著幾根蠟燭,林亓蹲在門口的石階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顧珵。
成謹見狀直接退了下去。
顧珵站在那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問道:“洗好了?”
林亓點了點頭,站起來,走到了顧珵身邊,扶著他接著往裡走。
顧珵聞到了他身上剛沐浴過的水潤氣息,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淡淡的香氣。
他停下腳步,遲疑道:“真放花瓣了?”
林亓定了下,有些無措與羞恥,但還是點了點頭。
“主人……”他糾結的小聲狡辯道:“主人提了。”
是了,顧珵想起來了。
適才自己的確這樣逗過人。
可那不過是一句玩笑話,他沒想到林亓竟然真的聽進去了。
許是他的臉色實在是太不可思議,林亓猶豫了,低聲問道:“您不喜歡這個味道?”
玉蘭花的香味淡淡的,聞著叫人舒適,帶著香氣的人也乖乖的站在原地。
腹內翻湧而來的血氣好像被壓下去了。
顧珵沉默了片刻,抬頭說了句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