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緒親隨林和領著兩個小內侍捧著衣服正在王府側門門洞裡張望,見林縱林緒隨林綺回來,忙搶上去服侍,兩人跟著內侍們進了門房,不多時換了家常衣裳出來,一起笑嘻嘻朝林綺點點頭,一溜煙向書房去了。
林綺看得暗自搖頭,把自己親隨林平叫過來吩咐幾聲,便向楚王日常起居的輔乾殿來。他隨內侍轉過回廊,撣撣衣襟,幾步上了台階,旁邊人打起門簾,一股暖氣撲麵而來,林綺方止步略一正冠,裡麵洪亮的聲音已經道:“綺兒麼?還不快進來?”
林縱林緒進了書房,又胡亂混了一個時辰,才各自回房。林縱先去了輔乾殿,見林衍,林綺和幾個楚王府的幕僚還在議事,草草請了安,便向王妃居所澹和齋而來。
楚王正妃王氏雖育有二子,卻都幼年夭折,尤其是次子林純,生辰隻比林縱大一個月。李側妃逝後,王妃便把林縱要到身邊撫養,論起情分,比生母還多愛幾分。
她見林縱進來,先朝左右使了個眼色,見一個半老宮女不言聲領命去了,方正容道:“這幾日風涼,黑得又早,縱兒也不必特地來請安,染了風寒倒成了大事,論孝心也不在這上頭。”
“就是專為母妃小廚房的點心,也值得跑一趟。”林縱在王妃麵前撒嬌慣了,脫掉外袍蹭到她身邊笑道,“今天兒子著實餓了。”
“聽說你和緒兒又出府胡鬨了?”
宮女已把點心盤子端了來,林縱剛剛要拿,聽了這話手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拈起一塊桂花糕:“春姑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兒子雖是出去,可不曾胡鬨。”
她把街上的事說了,又比劃道:“母妃不知道,那一對甥舅,模樣竟是半分不差,怪不得那肥探花這麼維護他外甥。”
王妃微露笑意,忙又掩住:“我也聽綺兒說過了,下次可彆這麼莽撞。”
林縱連連應是,又吃了些點心,告辭出來。
林安隨林縱轉過一道回廊,笑道:“今天七爺的事惹禍不小,連王妃都知道了,怕七爺一時不小心——”
“一個地痞無賴,跟莽撞有什麼乾係?”林縱冷冷道,“無非是怕慢待了劉存,皇伯父不高興罷了,他看咱們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父王也委曲求全來著,還不是變本加厲?”
她此刻語氣冷厲,遠不同剛剛的小孩聲氣。林安見她墨線一般的眉皺在一處,負手立在回廊口出神,稍停了一會方小心道:“晚上風大,這又是個風口,七爺還是早點回去罷。”
林縱點點頭,轉身便走,走了幾步,卻又道:“我幼時隨父王上京,也曾見過皇伯父,那時他待我極好,隻是如今幾年下來,竟都變了——當真無情最是帝王家?”
這話林安更不敢接口,隻提著燈籠小心引路,想了想方勸道:“小的聽人說過,皇上與王爺自小情分就與彆不同,隻是王爺功勞大,皇上自然有些心障,隻要咱們小心些著,皇上斷也不會不顧兄弟情分。小的沒見識,可王爺也說過一忍百事安不是?”
林縱斜瞟了他一眼,見他麵目雖在微光中不甚分明,卻是好一副忠謹誠敬為主分憂的神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這小子!無非是勸我莫去找劉存麻煩罷了,拐這麼多彎作什麼?也罷,隻要今年冬天嘉州救濟口糧到百姓手裡有七成,楚京不凍死餓死一個人,我便饒了他。”
她停了停又道,“其他的我也不管,隻這楚京卻是我父王幾十年經營下來的,斷不能毀在劉存手裡。他若是再不警醒些,我必要想個法子把他送去和他外甥做伴去。”她措詞依舊嚴厲,語氣卻已溫和下來。
林安嘻嘻一笑:“還有那要來楚京的劉翰林——”
“劉存都放過了,還去尋誰的晦氣?索性給你個人情,明天你去告訴大哥,到春闈結束,我這幾個月便不出門,讓他大大的放心了罷!”
林安大喜,叩了頭爬起來,笑道:“七爺自是一言九鼎,這幾個月,小的們可有錢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