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縱睜眼時已是日上三竿,隻覺頭痛欲裂,眼前一片金星亂冒。她勉強掙起身梳洗,到了外殿,卻見一個陌生少女正在桌前讀書,不由得一愣。倒是那人見林縱進來,微微一笑,起身盈盈拜倒道:“給七爺請安。”
林縱略一定神,見這人一身世子妃服色,方記起來是楚侯次女嫣然。她剛伸手欲扶,卻不知怎麼想起蒙城初見時來,見嫣然隻稍施脂粉,眉目清麗,容色淡定,雖在這錦繡繁華的地方,卻彆有飄逸出塵的風骨,隻覺得一襲素衣反而更襯她些,不覺就脫口道:“還是蒙城那身衣服更好看。”
話一入耳,嫣然便是一怔。她雖在夜裡便知這小王爺就是蒙城相見之人,卻隻道她必要遮掩,沒想到林縱就這麼直截了當地出了口。那一日她料定林縱是個女子,被人誤闖浴房也不在意,如今見這人竟是自己夫君,雖彼此心知肚明這假鳳虛凰算不得真,也有些尷尬,起身時就微紅了臉。
林縱話剛出口就覺不妥,見嫣然臉上一片紅暈,也有些手足無措,好在她素來率性,厚著臉皮一笑,便轉了話題。
二人一同進了膳,便到輔乾殿去請安。林衍和王妃正在閒談,見她們進來,早令人捧了兩碗茶來,林縱先獻了茶,覺得今天這禮數行得尷尬,有些擔心,卻見嫣然如自己般獻茶行禮,那份端莊小心,比自己還多出幾分來。
她勉強坐了一會,見林衍淡淡地沒什麼話,意欲告退,王妃卻仍扯著嫣然的手打量,半晌方對林衍欣然道:“咱們楚王府裡,卻沒有這樣模樣品格的孩子,如今正好和縱兒一處。”她親手把腕上玉鐲退了一隻,替嫣然套上,笑道,“這是我從京裡帶來的嫁妝,原是打算日後留給自己媳婦的,縱兒雖不是我親生,論情分卻也趕得及,如今就把它給你了!”嫣然謝了,她又問些家裡人口平素喜好的話頭。
這些言語舉動雖甚是入情入理,放在這婚事上,卻著實令人尷尬。若是旁人,林縱便要翻臉,可對著自己母妃,滿腹的焦躁就發不出來,她耐著性子又坐了一刻,見嫣然仍在一一低聲作答,起身笑道:“兒子昨夜喝得多了些,今天著實不能支撐,母妃瞧著嫣然合了眼緣,日後我讓她多去請安就是。”伸手拉住嫣然的手,說聲“走吧!”便辭了出來。
林縱一路疾行出了輔乾殿,轉過回廊,長長出了一口氣,方略覺快慰。她此刻方發覺自己竟還拉著嫣然的手,忙放開手,見嫣然依舊是一副從容淡定的模樣,想了想搭話道:“你從京城初來此地,可有什麼不慣?”
“既然不是濟全山,還能有什麼不舒服的?”
林縱聽她語氣不對,微微一愣,嫣然已冷冷道:“七爺私離守地,便是不忠;背父母之命,便是不孝;夜闖女子閨房,便是無禮;以利器脅迫女流,便是不仁;明知我是七爺之妻,還出棄婚之計,便是不義——恕我直言,七爺那日行為,未免也太欠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