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縱見嫣然應了,定下心來,覺得在這屋子裡呆得萬分尷尬,但臉上指印猶存,哪裡能出去見人?她又是個靜不下來的主,勉強在床上坐了一會兒,見嫣然梳妝完畢便坐在案邊讀書,起身也打算找本合意的來讀,剛抽了本《詩經》,一眼瞥見底下一格擺著棋盤棋子,想起蒙城那盤棋來,心中一動,便向嫣然道:“你可要下棋?”
嫣然隻以為她還要提蒙城的事,蹙著眉放了書便要發火,林縱微微一笑道:“我氣實不曾消,想你也一樣。不過碰上這混賬婚事,便是心裡再恨,你和我也還得這麼息事寧人不是?若把這氣攢著,你心裡不順,我整天對著就好受麼?如今就把這棋盤當作戰場好好對上一局,誰若是輸了,便應另一人一件事,以做今日的補償,如何?”見嫣然聽了點頭,便笑笑拿了棋盤棋子,二人猜子定了黑白,落子開局。
林縱棋力比嫣然還略高些,如今抱了個隻能贏不能輸的念頭,打疊起全副精神應付,局過中盤便覺勝券在握。她暗自噓了口氣,覺出熱來,自己起身倒了杯茶才要喝,見嫣然對著棋盤隻顧思索,汗珠順著額角滾下來,一臉不服輸的神氣,想起蒙城相見的時候,倒覺這人若隻為友,也有幾分可愛,便轉手替她也倒了一杯。
嫣然正全心想著對策,覺出有人把茶遞過來,也是渴了,接過來喝了一口才覺不對,抬頭見林縱對她笑笑,一手端茶一手還捂著左臉——她是個人敬一尺我敬一丈的性子,想想反覺自己打得重了,氣又消了幾分。
終局數子,卻是林縱贏了三子,她坐在桌旁打量了嫣然一陣,見她神色依舊淡定,半分慌張也無,方笑道:“你不怕我讓你作些為難的事麼?”
嫣然一盤棋下去,氣也平了許多,起身給林縱和自己續茶,婉然笑道:“七爺若真是那不知輕重的人物,怕是京裡的蕭相便要省下心來了。”
二人端茶相視一笑,都覺眼前人雖不甚親近,論性情卻都有幾分合意之處,那剛剛的怨氣便消得差不多了。林縱便道:“再領教一局如何?”
這一局二人之間輕鬆許多,偶爾也閒談幾句。林縱輸了,便商定三局定輸贏。誰知最後一局卻是嫣然贏了。林縱望望鏡子見自己臉上印痕消了,隻還有些微紅色,便起身道:“明日再論勝負,今天就到此為止罷?”
嫣然送著她,二人一同往外殿而來。
她二人雖已冰釋前嫌,可林安和小如在外殿守著,怕這小王爺氣急之下,生出禍來,又不敢貿然進去,隻急得跺腳歎氣,滿殿亂轉,此時見二人出來,都如釋重負,忙搶上前去服侍。林安意欲解勸,見二人麵上淡淡,竟似幾分相敬如賓的模樣,剛剛那滿天的怒氣消散的無影無蹤,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就說不出口,又不敢問,隨了林縱出來,見林縱不說話,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先開口,隻心中暗自揣度:“今天七爺當真是氣糊塗了,要麼便是自己花了眼,不然七爺向來舉止有度,為何現在卻總向左邊轉,還仿佛偏著個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