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酒氣衝天,卻並無林緒蹤影,隻有杜隱一人抱著個酒壺伏倒在案上,林安見林縱並不理會,到書架前抽了本《漢書》坐到桌邊,便不敢造次,隻在一側垂手侍立。誰知一會兒功夫,杜隱鼾聲大作,林安怒氣衝衝,踏前半步,瞥見林縱正安然讀書,神色專注,隻得把燭花剔了剔,又退回去。
直到五更將至,東方發白,杜隱方長長哈欠一聲,立起身來。他自顧自在案後伸展一番筋骨,目光掠過桌邊的林縱,直投到怒目橫眉的林安臉上。林安隻覺這人眼中含笑,竟一絲愧色也沒有,再也按捺不住怒氣,正要上前,卻見杜隱突然變了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搶步過來對著林縱一躬到地:“不知世子到此,死罪,死罪!”
林縱放下書,欠身一笑:“先生何罪之有?倒是我貿然邀先生至此,唐突之至。”
“有酒算什麼唐突?”杜隱直起身子,毫不客氣在林縱下手坐定,端起涼茶一飲而儘,“累世子爺在此久候。”
“各安其所,有何辛苦?”林縱目光掃在杜隱臉上,“你我乃布衣之交,先生隻管稱我林七便是。”
“杜某也是嘉州子民,何敢造次?”
“你是三哥的酒友,我稱一聲‘先生’也是應當。”林縱微微一笑,起身道,“我如今意困神乏,便不多陪了。先生被我累得一夜不曾好睡,也該歇息了。”
她回尚德殿直歇到午後起身,沐浴更衣已畢,套了件暖袍正吃茶,卻聽林安低聲稟道:“周統領回來了。”停停又加了一句,“沈大人也來了。”
“叫他們進來吧。”
“事情辦妥了。”周德威利落地請了個安起身,看了沈安時一眼,便不多言。
林縱漫不經心打發他下去,對沈安時笑道:“先生今日怎麼有空脫身?”
“偷得半日閒罷了,”沈安時聞著茶香疑惑,“七爺這茶——”
“太子爺賜的,不知道是那班奴才笨手笨腳,還是這茶我乍吃不慣,倒沒覺出好來。”
“大紅袍乃茶中極品,”沈安時痛心疾首,“卻被俗人這麼糟蹋成這個樣子,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即然如此,先生便借幾個靈透小廝給我罷。”
“三五日功夫,我便送還,”林縱見沈安時一時啞然,似是十分痛惜,便道,“再加半兩大紅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