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會守規矩，擅長讓自己在一乾人等當中沒那麼顯眼。

教習規矩的第一日，還睡眼惺忪就被強製開機，灌入了好大一碗溫熱的湯藥，比昨日的還要苦。

苦極了，苦的她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想渾水摸魚的吐回碗裡，被教習嬤嬤警告的鷹眼給恐嚇回去了，隻好認命吞咽。

“姑娘，讓下人們伺候你把衣服穿戴整齊了。”，在她們看來南枝裹著如此厚重的棉襖睡覺，又頂著雞窩一樣的頭發，是萬萬不可的。

若是主子半夜來了興致，她這副樣子如何伺候得體？

“左侍郎很是記掛姑娘，著府裡下人送來了你的行李。”，半推半就的，知道是在信口胡諏的南枝收下了便宜爹送進來的包裹。

樸素窩囊的一個布袋之中，星星點點幾個可憐的首飾，想來也是上次私藏了，沒舍得給自己的娘的嫁妝。

零落一張紙條，不用看也知道寫的都是“諄諄教誨”，也不必特意攤開來看了。

她終於開始覺得自己可憐了。

可憐的不得了。

南枝哪裡來的行李，這才記憶回溯，想到自己逃跑時帶出來的包裹被遺落在了棺材板裡。

“姑娘，我們伺候您更衣。”，想來這幾個丫頭就是她入了東宮之後的近侍。她們表情恭謹，在南枝看來，是不好親近的。

“好~”

丫頭們忙手忙腳卸掉了南枝披在身上的“狗熊皮”，取掉了南枝頭上，娘嫁妝裡的簪子，從插在頭上開始，她就沒舍得摘掉過，雖然是支簡單的木簪，鑲嵌素淨的一塊玉蘭花玉石點綴。

是不襯她這樣沒長開的半大丫頭的。

“唔~”，她想出言挽留，沒開的了口。

“您自己的首飾，奴才們都會收好的。”，丫頭們看到南枝可憐不舍的眼神，補充道：“奴才們伺候您淨身更衣。”

南枝被安排著淨口，泡著薄荷葉的涼水入口，她險些吞了下去，再鬨一個笑話。

又有下人絞麵，棉繩一下又一下的彈在臉上，絞去她臉上一層絨毛，癢癢的，不舒服......

宮女們又給她換上了輕薄滑軟的羽衣，緊緊的束住她的胸脯，帶上芙蓉壓鬢簪：“開春了，您勿要再穿如此厚重的衣物，教習嬤嬤看了恐是不喜。”

今日的教習早課第一日簡單的不能再簡單。

靜坐，立正。

“都好好坐直了！”，教習一改早晨隱忍寬厚的假麵目，手持竹杖，瞪目嗬斥道：“膝蓋著地，不要偷懶，臀部貼於腳後跟。不要斜視！”

前半句訓得是南枝，她沒做好萬全的準備，身體過於瘦弱，膝蓋骨也比旁人突出一些，就這樣生生抵在地上一個多時辰，想是已經磨破了一層皮兒，有微微刺痛密布神經。

不小心懈怠一下，齜牙咧嘴，被嬤嬤抓了個正著。

後半句訓得是賀丹寧。

少了李果，賀丹寧自以為劍指太子妃之位，家中許久前就請了告老還鄉的宮中嬤嬤親自教導。

不說學的規矩有多麼得體，也是知道第一課必是儀態。提前往褲子裡多墊了一層，以防萬一。

沒受南枝那種冤枉苦。

可賀丹寧生性就閒不住，一個時辰不說話，還要目不斜視，早就牙癢癢了。

“諸位姑娘也都知道，入了宮，就難出去了！”，賀丹寧的小動作絕對落入了她眼底：“清閒貞德，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

顯然諸位姑娘的表現，很不儘人意。

不耐煩的敲響手中的竹杖，落到了賀丹寧的肩膀上，把她耐不住寂寞，撅起來分寸的臀部，生生壓了下去，引得那人吃痛一聲。

“皇後娘娘好相處，本朝後宮也沒那麼多規矩，但是在老奴看來，進退有度，有禮有節是最基本的女子之德。諸位有人，是要主位東宮的，務必好好領會老奴的意思！”

這一番話將皇後好好的擇清了，賀丹寧覺得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很是受用，聽過之後也安分收斂不少。

接下來，就是走路姿態，睡覺姿態......

南枝覺得自己像是個打扮精致的木偶，穿著華美的羽衣展示出所有讓男性產生憐愛之情的部位，總之，就是讓自己不舒服就對了。

吸腹是為了讓腰肢更加婀娜纖細，梗脖是為了讓鎖骨更加嫵媚多情，臉睡覺都得時刻仰麵向上，讓夫君瞧著自己的側顏，又不可直視。

最後一課就更加奇怪了，秀女們開始學習伺候人入浴，穿鞋，更衣，束冠，在睡前將自己的手腳泡在熱水裡捂溫熱，為了不驚著夫君。

還有，一些奇怪的，難以啟齒的閨房之樂......

話本裡寫的那些，南枝再也不信了，都是過家家。有些遲來的羞恥漫上心頭。

整整三日，或者說是，不過三日，南枝被折磨的不成樣子，早晚各一碗其苦無比的黑色湯藥下肚，足夠讓她見食生嘔。

可宮中不吃大鍋飯，每位姑娘都有自己特定的膳食。

相較之下，她的最是油膩葷腥。

忍耐住惡心下咽之後，南枝會在深夜裡反胃，將肚子裡的食物殘渣一股腦全部清空。

如此往複，身體隨即開始報警，沒見被養的圓潤，反倒臉頰乾癟不少。

沈厝心思全纏在溺死案當中，在大理寺牢獄複審了白苧，讓罪人寫下罪己書，交代了殘忍殺害多名宮女的罪行。看他已然惶恐失常，沈厝終於說服了自己，接受貴妃失足落水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