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天,林春燕和林桃紅日日都去鎮上擺攤,這天回來時,經過大樹底下,看見一夥人正在那裡納鞋底,見兩個人回來就打量。
林春燕看到了隔壁的趙娘子,特意問了聲好。
趙娘子點頭,臉上帶著幾分想看熱鬨的急切,“快回家去吧,我出來的時候,似是見你舅家來了人。”
林桃紅聽到之後,回家的腳步都加快了幾分。
她和張大娘想的一樣,以為舅舅家來人了,便能有人給他們申冤了。
林春燕依然慢慢走,心裡並不那麼樂觀。
回到家裡,見大門打開著,小黑狗已經被栓了起來,有些可憐的趴在地上,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尾巴先搖晃起來,身子也站了起來,拽動著繩子試圖往前去迎接。
“娘,舅舅,妗子。”
放下東西,林春燕先一一和人打了招呼,才去安撫小黑狗。
張大娘明顯是哭過的,不過休妻是因為她沒有生兒子,張家兩個舅舅也不好說出什麼來,院內的氣氛有些沉悶,隻有二妗子帶來的大寶捧著瓜吃的聲音。
林春燕看了一會兒,也有些口渴,走到井邊先咕咚咕咚喝了些水。
井水甘甜,冰冰涼涼,喝下去就把暑氣散了大半。
她對張家兩個舅舅的印象並不是很深,實在是因為兩個舅舅家離得遠,從早上走路過來,到這裡都後半晌。
林桃紅也沒什麼印象,叫了人就傻站在那裡,任由兩個妗子打量。
林春燕在大家的麵孔上轉了一圈,最後停留在庭院的桌子上。
上麵擺放著兩個切開的瓜,還有她之前炸出來的油梭子。
林桃紅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油梭子上麵,上麵還撒著白糖,大寶把瓜吃完之後,就開始吃油梭子,咯嘣咯嘣的聲音回響,饞的林桃紅吞咽了一下口水,彆開臉才忍住沒衝上去拿了吃。
林春燕見張大娘沒有顧得上倒水,就拿了碗一人給倒了一杯。
張大娘這才恍然,剛才隻顧得訴苦,還是大寶說餓了她才想到去灶間端了油梭子和瓜,偏忘了給大人們倒水。
“瞧我這記性。”張大娘有些羞愧的解釋。
“這是燕娘吧?”
說話的人是約莫有三十來歲左右的婦人,一雙吊梢眼微微上揚,滿目精光,臉頰微長,襯得顴骨突出,看起來就有幾分刻薄。
林春燕和腦海裡的人物對上號,叫了一聲大妗子。
大妗子胡氏微微頷首,目光在姐妹兩個人身上打了一圈轉,最後停在他們剛才放在地上的背簍上。
“這是買了什麼東西回家?看起來挺重的,你們兩個小娘子可不能太累到自己了。”
“就是一些筍。”林春燕露了一角讓他們看。
胡氏見果真就是一些筍,還是他們都不吃的麻筍,就沒了興趣。
二妗子馬氏臉上帶著笑,把林春燕和林桃紅都誇了誇,“這兩個小娘子出落的越發漂亮了,我看比我們村去當丫鬟的娘子都要好看。”
林桃紅最喜歡彆人誇她長得俊,臉頓時紅起來,親切的看著胡氏,好像她才是自個兒的親人一樣。
林春燕看過去,這二妗子倒是長了一飽滿的銀麵盤,臉上掛著兩道細細的眉毛,看起來就有福相,身上也有一股濃烈的香味。
隻幾句話,林春燕就看出來馬氏和這胡氏不對付。
胡氏見馬氏占了上風,把剛才在嘴邊沒說的話說了出來,“這時候的筍子吃了嘴麻,你們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想想,那滿天遍野的筍子為什麼沒人去挖,回頭趕緊扔了,千萬要記住大妗子說的話。”
張大娘走過來,見林春燕背簍裡真的是竹筍,臉上有幾分難看,覺得自個兒在兩個弟妹跟前失了顏麵。
她從前就是個愛掐尖要強的,就連兩個弟妹也時常和他們比,見落了下風,先瞪了林春燕一眼,推著她往灶間去。
“回頭就扔了,也不知道帶這筍子回來做什麼,之前也沒帶回來過。”
林春燕順勢進了灶間,把東西放下之後,大舅舅便進來了。
他是國字臉,平日裡不怎麼愛說話,麵上都是歲月雕刻的痕跡,家裡的東西也都被大妗子把持著,林春燕一時不知道他過來是為了什麼。
“大舅。”林春燕先開口,叫了一聲。
大舅點點頭,看著那些竹筍,眼神中流露出些許不忍,“家裡還有吃的沒?這次我給你們拉了些糧食過來,能先湊合著吃一段時間。”
林春燕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灶間的牆角靠著兩袋糧食。
在看大舅的脖子上還有兩道劃痕,明顯是新劃得,估計是大妗子乾的。
林春燕也算明白,為什麼大妗子一上來就發難了,這從人家家裡拿的糧食,就好像從人家心口掏東西一樣。
“謝謝大舅。”林春燕真心實意的感謝。
張大舅沒在說什麼,院子裡已經傳出來張小舅氣憤填膺的聲音,“不能就這麼放過他們!他們老林家也太不當人了,十裡八村也沒這個事兒!”
張小舅的意思,這個事兒必須鬨大,讓老林家給個說法。
實在不行,就讓村裡的裡正出麵。
“誰說不是呢,我們收到信就被嚇了一大跳,小樹更是一晚上沒合眼,天不亮就拉著我們往這邊走,咱們林家又不是沒人,怎麼著也得讓他們老人家吃點虧。”
小樹是張小舅的小名,林春燕伸長了脖子往外看,張大舅已經坐回原來的位置,倒是什麼話也沒說。
不過很明顯,他也是讚同張小舅這麼說的。
“人還能找著不?要是能找到,說什麼也得把人帶過來說清楚。”
說了半天,張大舅冷不丁問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