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廣安沒明白,但聽趙鐵牛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你才西山村的,你全家都是西山村的。”
整個井田鎮,誰不知道“西山村”三個字是罵人的?
趙鐵牛心裡本就積著火沒地撒,被婦人一罵,不顧老村長阻攔,揮起鋤頭就衝了過去。
看過他發狠的難民扔下搶來的包袱,撒腿就跑,片刻驚覺無人追來,惴惴不安的回頭。
隻見那凶惡的當家人揪著婦人衣領,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你再說一遍,誰西山村的?”
難民們:“……”
這當家人,性情挺率真啊。
難民們之所以認定他是當家人是因為四輛牛車駛入官道後,發號施令的是他,他怎麼說,其他人就怎麼做,男女老少,沒有半句怨言,齊心得很。
所以他們才會扒他褲子求他施舍點吃的。
婦人被趙鐵牛唬得啞了聲,老丈忙上前求情,“是她嘴拙不會說話,郎君莫和他見氣。”
趙鐵牛斜眼睇他,“昨天我就瞧不起你們,一家子人也不少,被搶隻敢護著包袱,連還手都不敢,現在我算看出來了,你們純屬活該!”
“男的懦弱,女的刻薄,不搶你們搶誰?”
老丈:“……”
趙鐵牛還要再罵,眼角瞄到氣得臉歪嘴斜奔來的老村長,一把鬆開婦人衣衫,“往後再讓我聽到你亂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婦人癱在地上,嚎啕大哭。
趙鐵牛跑到老村長跟前,憤憤不平的叫屈,“我可沒打她。”
老村長氣得發抖,掄起拳頭要揍他,他拔腿就跑,“四叔,快點,城門就在眼前了。”
“……”
前頭的人瞧不見,隻能聽後麵的人描述,得知趙鐵牛被老村長追著打,不由得唏噓,“想以前,鐵牛何等寡言少語,竟被他媳婦的娘家人磋磨得跟潑婦沒什麼兩樣…”
“誰說不是呢?”
“哎…”
一聲聲歎息中,城門到了。
城內已宵禁,城門嚴絲合縫的關著,門前坐著好幾群人,剛剛看到的火光就是他們生的火堆。
人堆稀稀拉拉的,老村長尋了塊空地讓大家休息。
梨花圍著趙廣安,看他怎麼卸車,完了喂牛喝水吃草。
這一晚,大家都沒睡,也沒架釜煮飯,白天煮的稷米沒吃完,雖說餿了,但沒人舍得扔,正好拿來填肚子。
當天際泛白,附近的人慌慌張張城門移去時,梨花她們也收著東西往那邊走。
青葵縣本地人繳納稅銀就能進,梨花把牛繩給老太太牽著,拉著趙廣安往前擠。
老村長和趙鐵牛站在了最前,梨花喊了聲,“村長爺,你嗓子不好,進城事宜交給我阿耶吧,他經常來,知道規矩。”
老村長唔唔比劃兩下,梨花看向趙鐵牛,後者眉頭緊皺,“四叔,你比劃啥,我咋看不懂呢?”
老村長伸手進衣兜,摸了兩個銅板出來,趙廣安懂了,“四叔,稅銀我來出。”
老村長點頭,讓出位置來。
天光大亮時,城門才從裡推開,幾十個穿著黑甲服的官差魚貫而出站成兩排。
有一家子是外縣的,官差檢查起籍書,問了好幾個問題才放行,有一家進城乞食的,直接被轟走。
隊伍不長,輪到她們已快商晌午了。
官差早就掃到幾口棺材了,見這行人人數眾多,又抄著家夥,開口就要讓她們離去。
梨花先出聲,“我們運貨去城裡賣的。”
趙廣安急忙接過話,“我家福安街趙記糧鋪的,這趟運糧過來。”
“糧在哪兒?”官差冷臉問道。
趙廣安回,“棺材裡,路上不太平,我們放棺材裡的。”
說著,他朝劉二揮手,劉二揭開棺材蓋,捧了把糧。
官差麵無表情,“怎麼來這麼多人?”
“這是我家族人,專程送我們的。”見官差的目光落到孩子身上,趙廣安解釋,“留老弱婦孺在村裡不放心,所以全來了。”
他拿出自家籍書,籍書上記載著趙家田地畝數,官差淡漠的接過,“有多少糧?”
城中正是缺糧的時候,沒道理攆這些人走。
趙廣安心思活絡,“十幾石吧,幾口棺材裡全是。”
官差把籍書還給趙廣安,“滿五歲者入城需繳人頭稅知道吧?”
“知道。”趙廣安說,“我們一行共一百七十二人,鋤頭二十四,鐮刀三十五,棺材八口…”
突然,一個衣衫不整的老丈擠過來,咚的一聲跪在官差麵前,指著趙廣安道,“我要報官,這群蠻子搶我家的糧,還把我家大郎打成重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