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進城是想留在城裡過好日子,不是背井離鄉逃荒的,昨天當著大家夥的麵她不好質疑梨花的決定,可眼下不同。
趁族裡人收拾東西,她悄悄去了前邊鋪子。
趙廣昌負責給客人舀糧,見元氏在後頭喚她,以為她又在老太太那兒受了委屈,正想哄哄她,不成想她開口就說趙廣安套好車要出城,族裡人今夜離開,留他在鋪子等趙大壯他們。
他看了眼笑容滿麵的趙鐵牛,有些時日沒見,趙鐵牛油嘴滑舌不說,還特彆聽梨花的話,儼然一副狗腿樣。
他問,“三娘搞的鬼?”
“不是她還有誰?”
老村長下不來床,外頭的消息都是梨花說與他聽的,片刻前,梨花跑進臥房看老村長,沒多久老村長就讓大家夥連夜出城,元氏納悶,“你說她想乾什麼?”
城裡治安再差,起碼有院牆攔著,一旦出去,就隻能任由那些人搶。
元氏想不明白,“大郎,咱們走嗎?”
“縣裡不是久留之地,但也不能由著三娘拿主意...”他懷疑梨花留下他是為趙廣安謀劃族長之位。
趙大壯為人太過秉直,不適合接替組長之位,且他們這房最富庶,做族長後,給族裡帶來的好處最大。
前幾年就有人討論是他還是二弟做族長合適,眼下二弟買糧未歸,他再出什麼事,族長之位就隻能是三弟了。
想清楚這點,他吩咐元氏,“待會你趁人不注意,偷偷把三弟喊到前麵來。”
梨花想讓他守鋪子,他就把趙廣安留下。
元氏心下明了,“我和文茵她們走嗎?”
趙廣昌點頭,隨即回到麻袋前,見趙鐵牛望過來,他笑了笑,“四郎鬨著要吃永安巷的糖葫蘆,我過去看看...”
“大堂兄還有銀錢?”
“......”趙廣昌斜他一眼,撣著衣服上的灰走了。
晚霞半牆時,趙廣安他們牽著牛出發了,一輛車一輛棺材,最後一輛車堆著成摞的衣服,衣服又臟又舊,老遠就能聞到臭味,像極了死人的衣衫。
老太太她們哭哭啼啼的揉著眼睛跟在後頭,彆說,真像出殯的隊伍。
目送她們離去的二堂爺情不自禁落下淚來,“也不知我死後是哪般光景。”
他這個歲數,過世稱得上喜喪了,在村裡,他的喪事肯定會風光大辦,香蠟紙錢應有儘有,可今年鬨災,有口棺材已是萬幸,哪兒敢奢望其他?
“哎...”
後巷還住著好幾戶人家,昨個兒他們就奇怪趙記糧鋪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一下熱鬨了不說,一股股的香味往外冒,竟是死人了?
扒開門縫看熱鬨的婦人聽得歎氣聲,不由問二堂爺,“老丈,你家死了這麼多人嗎?”
二堂爺沉浸在身後事的悲涼裡,訥訥反問,“多嗎?”
“......”
不多嗎?
好幾口棺材都封著蓋子呢。
見他麵露悲痛,婦人心有不忍,寬慰他兩句便掩上了房門。
關門聲響起,神情悲傷的二堂爺握緊梨花的手,“三娘,堂爺前半輩子淒苦,眼看過了幾年安穩日子又趕上逃荒,哪天堂爺要是死了,讓你大伯務必給堂爺弄口棺材...”
“堂爺的棺材不是在嗎?”
“日後的事,誰說的準呢?”
梨花輕輕拍他手背,“堂爺莫憂心,我阿耶會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