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時出手相幫,又有誰會知曉?以柳儒好大喜功的本性多半是要將我從中抹掉的。再者,這事就算是平了,那也是柳家的功績,跟我一個沈姓之人有何關係?”
“我有幾斤幾兩外人知不知曉我不在意,但晟王必須知曉。”沈清晏將衣物稍稍歸整了下,對著白鷺道:“走,帶我翻牆去找夙表兄。”
待沈清晏翻過院牆來到柳夙院中之時,他正一個人坐在案前對燭火細看輿圖。
“這圖沒什麼用處。”沈清晏隨意看了看,那便是一張自驛站處得來的尋常城池輿圖罷了。這裡頭標得最為清楚的便是軒州的酒家茶館商鋪,壓根沒有半點有用的信息。
也許是因為沉迷此圖,柳夙不察身側有人,他被沈清晏這忽然的聲音嚇了一跳,手中的輿圖也隨之掉了。
“不過就是尋常驛站賣與客商所用的,裡頭不會有半點有用的東西。”沈清晏將這輿圖撿起來卷好擺到了書案之上。“表兄原本就不諳此道,臨時抱佛腳也是無用的。”
柳夙十分尷尬,他自然清楚自己於用兵一道上的斤兩。“妹妹怎麼過來了?”
“我來助表兄一臂之力。”沈清晏直截了當道:“恕雩娘直言,表兄於文章一道素有心得,但領軍作戰與詩書文章到底不同。‘文武雙全’四個字可沒有寫起來這麼容易。”
“我知道今日舅舅前來,必是想讓我向秦國公府借兵。”
柳夙汗顏,道:“我勸了阿爹,可他不聽。這是聖上明旨詔令,若你借兵秦國公府必有不妥。”
沈清晏心中微微舒緩了一二,又道:“臣子擅自出兵等同謀反,所以我不會同秦國公府說明此事。”
“但我亦知以舅舅的本事,若當真由他親自領兵前往,隻怕最後會將柳家滿門都賠了進去。”
柳夙無奈道:“我亦清楚此事,所以打算隨父一道前往軒州。”他畢竟是侯府世子,肩上的責任不由他來推卸。
“表兄是得前往軒州,但不是隨父,而是獨自前去。”
沈清晏又行得近了些,輕聲道:“表兄需得讓舅舅‘生病’,病到起不了身卻依舊要領兵平匪。之後,表兄再以世子之名奏請聖上,由子替父前往軒州平匪。”
“我會先表兄一步前往軒州安排。表兄行軍之時切勿操之過急,一切按部就班慢慢來就行了。”
宋晚月之事,讓她覺得對柳夙有著些許虧欠。此事事成之後,即便柳夙未能高中但也搏得了個好名聲,算是她對柳夙的一個交待了。
柳夙一時有些納悶,她方才還說不會去請秦國公府出麵,此時便說要先行前去安排?
沈清晏看到柳夙的神色,又道:“表兄可知何為兵之上乘?”
柳夙搖頭。
“兵不血刃,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乘。逼則反兵,走則減勢。這個中分寸的拿捏,都需要十分謹慎。”
沈清晏神情嚴肅一掃素日裡的恭敬謙和。“雩娘隻問表兄一句,表兄可信得過我?”
“自然。”柳夙答得不帶半分猶豫。他雖近些年來在外求學,但沈清晏的行事心性他也是清楚幾分的。
這十年來,侯府中人如何待她的,柳夙心中也是清楚明白。
“那便請表兄依計行事。”沈清晏又道:“個中事由還望表兄切勿聲張。”
也不知道柳夙是怎麼同柳儒說的,翌日一早就傳來了柳儒墜馬受傷的消息。此後,柳儒親自著人扶著入宮請罪,再三言明自己雖傷但依舊能前去軒州將水匪剿滅。
據說那日他一番為國儘忠的言語,說得讓人聞者動容,聽者落淚。
然後,今上就同意讓柳夙替父領兵,擇日出發前往軒州剿匪。
待這個消息傳回之後,沈清晏便著白鷺與十一收拾行囊。隨後第二日一早,她就立在宮門不遠處,看著身著各色公服的大人們上朝。
她一直立在外頭,從上朝立到下朝,直到晟王亦離宮之後,她方同白鷺與十一一道踏上了去往軒州的路途。
沈清晏前腳離宮,後腳禁軍風大統領便獨自入了朝陽殿,麵見景帝。
“沈氏已經領著自己的兩個隨侍由水路離開,一路上屬下都派了人手暗中盯著。”
景帝坐在禦座高位之上,似笑非笑道:“這個沈氏到底還是年輕,就憑那碟子糕點,能打出多大的水花。”
“好在她還不算太傻。”風統領如是說著。
沈清晏的招數根本激不出水花,但此時由景帝送這麼份人情過去,晟王想不留意到她都不行了。
景帝:“她此時眼界還未放開,待她放開了,興許就能有意外收獲了。”
風統領:“皇後殿下親自定下的人,柳老夫人親自教養長大的人,必不會讓陛下失望的。”
柳夙要領兵自是選擇走陸路。而沈清晏一行僅三人,當下便選了最快的水路,一路乘船前往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