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黃衣女子眉梢一挑,道:“姑娘沒說實話,你同那位郎君雖然衣著樸素,但二位氣度不凡,想來應當也是官宦出身。”
“姑娘說得不錯。”沈清晏未料到她會直接道破,但又見她一身行頭裝扮更似樂工,心中略一忖,便又道:“可官宦也分三六九等的。”
“我父母早亡,自幼被送往外祖母處養著。可我外祖父早已不在人世,外祖母又隻有我阿娘這麼一個嫡出女兒,故而,當家作主的人就隻是那個妾室所出的庶子。”
“今年年初之時,我外祖母也故去了,我那個便宜舅舅便想著讓我嫁給一個無所事事之人作人情。我沒有辦法,隻能同二郎一道私奔逃了出來。”
她半真半假地說著。黃衣女子聽了,又問道:“既是如此,為何不讓你家二郎上門提親?”
“因為我出身太低了。”她苦笑道:“他的阿爹是朝堂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又是家中嫡子。像我這樣一個無家無傍,沒有依靠的官家女子,既不能給他帶了半分助力,他阿爹自是不肯點頭。”
“方才二位姑娘也都看到了,那些差役便是受了他阿爹的令,來追我們的。二郎說,他在元京裡頭有一位長輩,若我們能到元京求得那位長輩出麵,興許還有轉機。”
一頓借口找下來,沈清晏方覺自己平時看的話本子還是有用的。“還請二位姑娘行個方便。”言罷,她便解了腰間的錢袋子塞到了那黃衣女子手中。
那黃衣女子聽完她的話,眸色略緩了緩,道:“這船便是要去元京的,這裡是貨艙,你們要待便待著吧。”她囑了粉衣女子在原處等著她,自己打開艙門走了進去。
沈清晏也一道跟了進去,見她打開一處箱籠將一個首飾盒子取出,便走了出去。沈清晏行過去又看了看,確認她們都走了,這才輕舒了一口氣。
她見邊上有條胡凳,便將它拖了過來擺到了門後。待做完這一切,她的額頭已經沁了好些汗,蕭恕過來將她扶住,急道:“你到底傷在哪裡了?”
沈清晏按著腹部,有氣無力道:“真沒事。”
沈清晏實在受不了他追根究底的樣子,蹙著眉頭,道:“我,我沒什麼事,就是有些胃疼。”
她推開蕭恕,靠著箱籠手捂著肚子坐下。
這裡終歸隻是一個擺放箱籠的貨艙,哪裡會有床榻。此種情況之下,也由不得沈清晏挑三撿四,就地坐下來先緩緩才是正道。
他低著頭走到沈清晏身邊一道坐下,攬著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她實在難受,加之接連多日勞累,此時她隻想好好睡上一覺,彆的什麼都不想想。
許是真的又累又困,她靠在蕭恕肩頭沒多久就睡著了。
她靠在他身上,呼吸平緩,有風自窗口而來,蕭恕不自覺便移了移,將自己擺在風口處替她遮擋。
她的發髻有些微亂,夾雜著充沛水氣的風每一次拂過,便會吹動她幾縷發絲劃過他的下頜。就像是一片羽毛劃過他的心底,蕩起一陣漣漪,一陣悸動,一片騷亂。
他被自己此時心中的想法嚇了一跳,他想要鬆開手,低頭卻見沈清晏微蹙著的眉頭已經舒展,略後退的手就又停了下來。
他複抬起頭,看向窗外那一望無際的水麵,大口地吸著氣,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
“嬢嬢。”也許她夢到了什麼,開口說著越州話。
那軟糯的語調讓蕭恕想起了她喚自己二郎時的模樣,一顰一笑,一個眼神,一舉手,一投足,每一瞬間似乎都在對著他笑。
他覺得自己瘋了,想要將她推開,可在看到她一臉不設防備的睡容之時,又狠不下心。
自己隻是在她不舒服的時候,儘了兄長的情分。
他心中這樣安慰著自己,鬆開的手又移上了她的肩頭,讓她靠著自己休息。
就,這樣吧。
沈清晏是被餓醒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隨便靠著一處就能睡這麼久,待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已是黑夜。也不知道蕭恕是使了什麼法子,等她醒來之時,她的身下多了一床被褥,屋內也點了蠟燭。
而蕭恕便提著一個食盒,正在一旁的小矮桌上擺著飯食。
“你從哪兒弄來這麼多東西呀?”她走過去,見矮桌上擺著飯食,腹中饑餓伸手拿了塊豌豆糕便塞進了嘴裡。
“先把這個喝了。”蕭恕將一盞藥移到她麵前。
沈清晏看像那一碗深褐色的藥水,眼珠一轉,訕訕笑道:“你從哪裡弄來的呀?我怎麼聞著這味這麼怪呀,你是不是在這藥裡麵加了佐料?要麼,你去重新弄一碗?”
“收起你的小心思,趕緊喝光了。”蕭恕又推了推那碗盞,打定主意要與沈清晏周旋到底。
沈清晏打小就怕苦,每每吃藥都是要柳老夫人在旁盯著才肯吃。
沈清晏身子微微後退,委屈道:“能不能,不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