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來的?”她行過去,拉著蕭恕進屋。“來了多久了?”
“沒多久,就看你坐在院中若有所思的樣子,就沒敢打擾。”
沈清晏白了他一眼,當下便扯著他一道走回了屋內。“都宵禁了,你那王府離我這裡可遠著呢,也不怕讓人發現你犯禁?”
“我就翻個牆而已,從隔壁院過來的。”蕭恕指了指院牆那頭的風府。
風逐是風統領的兒子,雖然一個統領之子一直跟著蕭恕當貼身護衛,這一點沈清晏沒明白。
“殿下今日想同我說什麼?”已近中宵,沈清晏也不想再浪費時間,乾脆直接開口。
“晟王注意到你了。”蕭恕抬頭打量著她的臥房,上次匆匆說了些話,他都不曾留意這屋中的擺設。“以他的脾氣,要是真盯上你了,你可沒那麼容易脫身。”
“我原本就是要讓他盯上我呀。”沈清晏立在屋內燭台架子旁,執著剪刀開始修剪燈花。“殿下可彆怪我沒有事先通知你,畢竟我布局之時,還未同殿下結盟呢。”
蕭恕側著身看她,昏黃的燭光映得她的麵容忽隱忽現,讓人看不真切。
她散著頭發,身著輕薄夏衣,手執著剪刀剪去燈花。這些舉動無不透出她對他的不設防備。
他的心裡有一根弦被拔弄了一下,他收回眼盯著矮桌,生怕自己再多看上一會兒會失了分寸。
“殿下?”沈清晏剪完燈花,見蕭恕一直低沉著頭,她忖了忖自己方才的言語,又道:“我去軒州之前就已經給晟王設了局,無奈他不上勾。於是我隻能拿軒州一事再重新下杆。”
“哪曾想軒州事畢,我又因緣際會去了惠州,雖是意料之外但好在結局還不算太壞。”
雖然她是被顧老莊主算計的,但至少她知道了荇林軍中有人與晟王有關,而晟王也注意到了她。
蕭恕擺了擺手,想同沈清晏說他並未在意此事,又見她一臉鄭重,便改口道:“荇林軍之事,越州可有消息傳來?”
沈清晏原想問他為何會知曉她往秦國公府傳了書信,可隨後想想自己刻意同蕭恕結伴而行,以他的謀略自是能猜得到,便也不問了。“尚未,舅公年邁,此事事關重大,查起來也頗費些時日。”
她見蕭恕神色有異,又道:“可是陛下有主意了?”她話方畢,手心就不由自主地縮成拳頭。
此事或大或小全憑聖心。
若是聖上也想查實,隻要秦氏無人想反,便還有法子斡旋。可若聖上就是想借機除了秦氏,那此事便是最好的筏子。
“秦家領荇林軍駐守暉州日久,幾十年來荇林軍與冽瀾的兵馬交戰不下百次。說句大不敬的話,整個大稽除了秦氏以外,無人再能如此深諳水戰。”
“近幾年大稽與冽瀾雖無大戰,但兩邊爭端未斷,此時陣前易帥無疑就是給冽瀾趁虛而入之機。還請殿下向陛下進言,我願立下軍令狀,三月之內必能給陛下一個答複。”
沈清晏說得急切,此事若然捅了出去,於秦氏而言便是赤族之罪,她即便力微也絕不能袖手旁觀。
蕭恕輕歎了口氣,看著她的手,道:“你每次害怕的時候,都會把手緊握成拳。”沈清晏順著他的話看向自己的手,伸手打開,掌心處已是一排深深的指甲印。
“太容易讓人拿捏住你的心思了。”
她不想再在此事上浪費口舌,嘟囔了句,“知道了。”
“殿下,我同你說正經的,我一定會查到實情,還請殿下從中斡旋一二。”
蕭恕擺手道:“不必了,陛下已經著人傳了敕令召人回京了。”此事景帝雖是暗中著人去辦的,但他還是得到了消息。
“回京?”沈清晏急忙道:“那不就是等於陣前易帥了嗎?此時把秦將軍召回來,若是冽瀾趁機進犯,何人來迎敵?”
“你先彆急。”蕭恕拉著她坐下,道:“沒召秦毅,召了秦遠入京述職。”
“小遠?”
這秦遠便是秦老國公二兒子留在這世間唯一的血脈。
聽聞是將秦遠召了回來,沈清晏的心下倒是安了幾分。
畢竟領兵之將未易,那暉州就不會發生大變。至於秦遠入京,暉州離元京路途遙遠,哪怕快馬加鞭也需費好些辰光,尚有餘地可做安排。
自軒州水匪開始,秦家就像是胸口被畫了紅圈的箭靶一樣,之後惠州的刺殺亦是,刺客所用的箭矢皆是荇林軍之物。像這種箭頭,尋常的兵器鋪子裡頭都是製不出來的。
“殿下,弩坊署與衛尉司裡頭可有殿下的人?我想請殿下出手查一下曆年送往荇林軍的軍需物資,還有弩坊署的曆年賬目。”
如若那些箭矢並非從荇林軍中流出,那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負責製作的弩坊署與負責存儲的衛尉司了。
蕭恕笑道:“你覺得他們會把把柄留在賬目裡麵?”
“那要看怎麼查了。”沈清晏笑得自信,“殿下,我可是自小就打理京中商鋪的人,這賬目怎麼查,我肯定比殿下在行。”
蕭恕點頭。“我會著人送來。”他話方畢,就聽得外間廊下有人行來,不多時就見翠柳端著一盤楊梅進來。
她將楊梅擺到矮桌上,隨後又端了盞子藥茶擺到沈清晏手旁,這才退出去。
蕭恕將那盤子冰鎮過的楊梅往她麵前推了推,道:“吃吧,你不是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