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若是蕭恕對自己有意,眼前這局麵下,算得上是一樁好事。
沈清晏如是想著。
眼下她隻空有一個縣主名頭,手中可用之人依舊隻有白鷺與十一,若然能借力打力,也不失為一個助力。
隻是,蕭恕畢竟與衛國公府牽連甚深,若然一時不慎將衛國公府也牽扯進去,這可不是沈清晏所樂見的。
徐徽寧出言催促:“你還需想這麼久的嗎?”
“那是自然。”她執著扇子搖了幾下,道:“一入侯門便深似海了,更何況王府。”
“殿下是今上嫡子。我說句僭越之語,日後必有重任加身,那殿下身側會隻有我一人?”
她搖著頭,又道:“為了子嗣繁盛,有幾個是同承宣王爺一般,這一生隻娶一個女子?”
“你瞧前些時日的宮宴之上,陛下說要給殿下賜婚便要賜,殿下難道還能抗旨不遵不成?”
“今上對明德皇後算是情深義重。自明德皇後故去,不立太子妃,不立繼後。可今上身側除卻汪貴妃與賢妃,不還是有幾位才人美人麼?雖是少,但依舊有。”
“姐姐,殿下出身皇族,即便此時未娶妻,未納妾,通房丫頭難道還會不曾備下?”沈清晏說得坦然,“富貴人戶哪一家會不備通房丫頭?哪怕是沒有碰過,但備總歸會備著。”
她討厭這個時代的這些規則,可眼下的她也無力改變。
此時的她既不能遠離喧囂,也無法變更這些規則,隻能無力地拖著。
徐徽寧默不作聲。
沈清晏說的這些話,也正是徐衍先前所說的。
哪怕蕭恕是一心待她的,可日後總還是會有側室偏房存在,他們之間並不可能做到永遠隻有彼此。
“真心中意一個人,哪裡能看著自己的夫君同她人恩愛生子?可若我真的同殿下在一起了,我還得時常勸著殿下雨露均沾,如若不然便是妒婦。日子久了,隻怕初心都早已被磨滅飄散了。”
“日日與後院婦人爭郎君的寵愛,小心翼翼地活著,這並不是我想要的日子。”
“若當真要我選,那便是一個人過。好好賺銀子,好好活著,挺不錯的。又何必讓初識的美好,在時光流逝中消失殆儘。”
等大局已定,她若還有可能活著,就領著白鷺跟十一去越州。然後,也享受一下‘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負暄閉目坐,和氣生肌膚。’這樣的日子。
徐徽寧轉身,見立在廊下的身影已然離去,又道:“你向來是思慮周全,謀定而動。可這男女之事,你又如何能事事周全?”
沈清晏點頭,道:“所以呀,現下我是不會去想這些的。”純粹的情愛一事根本不是眼下的她能去考量的。
沈清晏不再多加贅言,隻是閒來扯了些話茬,便扯著徐徽寧一道回屋了。
菀彼柳斯,鳴蜩嘒嘒,蘭月將儘,暑氣不消。
這日子,越發長了。
沈清晏回到元京城不過隻一日,承恩侯府那頭就送來了帖子,言說是侯夫人生辰,請她過去飲宴。
原本沈清晏便有著侯府表姑娘的身份,此等事情直接著人知會便也罷了。
也許是因為顧著她此時的縣主身份,抑或是因為她此時暫居衛國公府吧。
承恩侯府那頭在給她遞帖子的時候,也給衛國公府遞了帖了,請衛國公夫人也一道參加。
徐、柳兩家向來沒什麼旁的來往,唯一的乾係隻有秦汐與沈清晏。
衛國公夫人原本想拒了,但又想到沈清晏必是得去的,她又不放心隻得也應了下來。
適逢白鷺腳傷未愈,翠柳身為朔陽王府的大丫鬟,此等朝臣家眷們聚集的場合她自也不好出麵,於是便指了一向在宅中最為平庸的丫頭小婉過去。
莫說是堂堂朔陽王府了,就算是尋常人家的丫鬟也自是要挑些長像過得去的。故而即使是最為平庸之人,那容貌亦是比尋常人出挑了些。
小婉也是個有眼力見的人,就直接穿了最為素淨的衣裳,連著頭上都隻戴了根木簪罷了。
尚未開宴,沈清晏便同徐徽寧一道坐在假山後的秋千架上。彼時天朗氣清,日頭雖曬了些,但此處有假山為屏障遮掩,陽光也照不到,兩人便一道坐在秋千上說話。
“我方才行過來,看到楊家那個二姑娘,她盯著你那眼神跟要吃人一樣。”徐徽寧微眯了眼睛,回想著方才在廊下相遇的場景,又道:“我就想不通了,她這人怎麼這麼沒眼力見?”
自古以來,婚嫁便是女子二次投生為人。若是嫁得好了,便是扭轉乾坤,若是嫁得差了,便是一世煉獄。
所以,對於楊家二姑娘對自己的怨懟,沈清晏也沒有太上心。
畢竟她楊二姑娘此生是嫁不了蕭恕了的。隻要日後蕭恕的正妃人選定了,她自然也不會再花心思盯著自己了。
“隨她了,左右咱們就在此處躲個清閒便是了。再者,承恩侯夫人生辰這樣的小宴,殿下也不會過來,她也自不用刻意盯著我。”沈清晏仰著頭,眼看著頭頂的浮雲不由歎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