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恕道:“什麼都沒說。”
雲鵠撇了撇嘴,道:“這麼大陣仗,就給你這麼個意思?”他見蕭恕執了食盒上來,又道:“裡頭放了什麼?”
蕭恕搖頭,將食盒打開。雲鵠伸頭,見內裡擺著一色皆是些素日裡蕭恕中意的糕點果子,笑道:“我先給你查驗一二,此等蛇蠍女人送來的東西,萬不可輕易入口。”
他將食盒收起,道:“沒你的份。”
“嘖,小氣。”
由永定門入內,經啟興道入升平道,便能去往衛國公府。沈清晏的車駕一路行來,經過粟雲樓,繞過喧囂街市,最後停到了徐府門前。
守門小廝自是識得沈清晏,一麵開門相迎,一麵著人通報衛國公。
丹霞蔽日,秋雁自空而過,衛國公府中的丹桂正盛,馥鬱香氣彌漫整個府邸。而此時的衛國公徐璟,正在院中習射。
沈清晏款款而至,笑道:“徐家舅舅日日習射,真是半日也肯停歇。”
徐璟將手中弓箭交於一旁隨侍,道:“雩娘是來尋徽兒嗎?”
沈清晏搖頭,道:“我想舅舅了,來向舅舅討盞茶吃。”
徐璟大笑,吩咐了人準備茶點,這便同沈清晏一道行回內室坐定。待侍女們奉上茶點果子,白鷺便先行退了出去,守在門外。
徐璟從未見過沈清晏這般,想她定是有事要說,便先開口問道:“雩娘今日前來,是有何事?”
沈清晏擺下茶盞,正色道:“妾想請衛國公稱病告假,閉門謝客。”
徐璟道:“你要插手朝堂之事?”沈清晏近些時日的所為衛國公夫人或許觀不明白,但如衛國公這等久在朝堂之人,自是能猜出個所以然來。
此時蕭恕遠在蒼州賑災,這份差事是蕭恕當朝爭來的,晟王心中必有芥蒂。而此時,沈清晏陡然開口,這不得不讓徐璟擔憂。
沈清晏道:“國公放心,妾不會傷到殿下,亦不會傷到徐府。”
徐璟語重心長道:“可你會傷到你自己。”
沈清晏不置可否,又道:“殿下此行蒼州,晟王已派人尾隨,想必殿下賑災必不會順利。”
徐璟又道:“你要相助晟王?”
她笑著搖頭,道:“將穀欠敗之,必姑輔之;將穀欠取之,必姑與之。”清冷嗓音點點散在屋內,如雪入池,悄不可聞。
“這麼些年來,晟王處處都想要捏住殿下的把柄。可怎奈殿下不爭不搶,他無機可尋。前次,惠州一行,他謀局未成。今次,蒼州之事,殿下主動爭得了這差事,晟王如何會放過?”
“正因如此,妾請國公置身事外,待晟王立於雲巔之上,自會有人讓他隨之跌落。但此人,不能是國公,亦不能是與殿下有絲毫乾係之人。”
坊間盛傳晟王身負賢名,被今上所倚重。可在沈清晏與晟王妃所接觸的這些時日來看,坊間消息不實。
既是如此,景帝左右就這麼兩個兒子,小打小鬨無傷大雅他不會理會。但晟王此次若傷了蕭恕聲名,想來景帝也不會容他。
正因如此,她必須將衛國公府擇出去。
隻有讓晟王覺得自己已立於不敗之地,她才能好好利用這些,將晟王推進深淵。
“殿下犧牲幾何,國公定比妾清楚。”
沈清晏不再稱他為舅舅,亦以妾自稱,儘顯生疏。
徐璟略有失神,記憶中也有一個喜愛青色衣衫的女子,她眉如翠羽,齒如含貝,穠纖得衷,修短合度。
當暮霞投在她身上,映得她兩頰紅雲氤氳,發髻間的銀月簪子閃著點點粲色。
晃眼,已經二十多年了。
徐璟看著她,她們容貌並無半分相似,可這神色行事,卻每每都能讓他憶起昔年舊事。於是,這麼多年,他都覺得自己的朝陽,從未西垂。
“國公?”沈清晏輕喚了聲,她隻覺得徐璟此時目光似在看她,又不似在看她。
徐璟喃喃道:“你變了。”似是在同沈清晏講,又似是在同他記憶中那抹青色身影講。
沈清晏笑笑,道:“是國公從未看清妾。”
“是兄長從未看清我。”
相似的語句,自不同的人口中傳來,徐璟閉目,一聲歎息溢出,道:“我會留在家中靜養。”
沈清晏起身,行禮道:“妾,多謝國公成全。”
“雩娘。”徐璟開口叫停了想要離去的沈清晏,道:“你想走的那條路,未必就是你能走的路。有些人,自出生便身在局內,身不由己。”
沈清晏不解,亦未作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