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城中有一金雀樓,高三層,和望火樓遙相呼應,如雀尾一般的簷角直衝雲霄,簷角下終日裡掛著紅燈籠,一到晚上,整座樓明亮得恍若南陵城中璀璨的星辰。
近一個月雖發生了乾屍案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情,甚至有客人命喪金雀樓中,但這依舊阻擋不住小相公們對它的喜愛,金雀樓終日裡依舊是笙歌不斷。
一月前,那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天氣同往常一樣,甚至來往的客人也沒有什麼區彆,蘇梔笑盈盈地送走了前一位恩客,滿麵春風地同其他的客人打招呼。
一樓的舞池裡正在表演著輕歌曼舞,周圍嘈雜聲不斷,她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回身躲過向著她纖纖細腰而來的鹹豬手。
“劉公子,彆鬨,奴家還要忙著去送酒呢!”
男人被她逗笑,收了手給她讓開了道。
她轉過身來,滿臉的諂媚笑意漸漸淡去,厚厚素粉也難掩她眼中的疲倦。
待走到入口附近,她向外四處張望,之前和袁公子約好午時見,但直到現在也不見人來,她有些慌張。
雖然心裡暗暗告訴自己,男人大抵都是這個樣子,得手前嘴巴就像是抹了蜜,各種情話和承諾張口就來,事成之後就會暴漏本性,翻臉不認人也是常有的。
可她總覺得袁立恒同其他人不同,他會替自己出氣,也會心疼自己,但這兩天的經曆讓她一顆原本活過來的心又死了個徹徹底底,男人終究是靠不住的!
她下定了決心,收起自己的一顆真心,轉身離去。
但還沒走幾步,身後傳來了老鴇的尖銳聲音:
“哎呦,袁公子來了,小柔,春杏你們快好好照顧著,帶公子回房!”
她忍不住欣喜起來,回身見到來人,好似自己又活過來了一般。
“立恒,你來了!我帶你過去!”
她緊緊抓住袁立恒的胳膊,生怕他又會跑掉一般,一旁的兩個姑娘見此,自覺地退了下去。
袁立恒雖沒有推開她,但看向她的眼睛裡卻充滿了厭惡,好似自己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纏上了一樣。
她慌張不安地看向他,檢查起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袁立恒不喜歡藍色,故而她特意穿上了他喜歡的丹桂桃粉衣,袁立恒不喜歡她著太重的口脂,所以她也換上了桃杏粉,身上的裝束無一例外都是他喜歡的。
難道他是嫌棄自己又接客了?
可是自己之前同他商量過,他不贖自己出去的話,接客是不可避免的,而他也表示了諒解。
蘇梔有些苦惱,她稍稍鬆開了緊拽著他胳膊的手。
金雀樓隻有二樓和三樓有客房,對照著二十四節氣,分彆取了吉祥名字,二樓地字號為普通房間,三樓為天字號,陳設更加豪華。
蘇梔跟在袁立恒身後上了樓,待走到了天字號穀雨房門口,他利落解開門鎖,推開房門坐了下來,隨後冷冷地看向蘇梔。
“這兩天沒人進來吧!”
蘇梔原本還在想自己哪裡讓袁立恒不高興了,聽到他的話,微微一愣,隨後道:
“不曾有人來過,灑掃的下人也沒有進來過!”
他聽罷,原本緊繃著的臉稍稍鬆懈下來,蘇梔見他麵色緩和,連忙招呼下人送來了茶水和點心。
她伏在茶桌旁替他剝橘子,柔柔道:
“袁公子真是心狠,這兩天見了我也是板著一張臉,你若是不喜歡我,以後就莫要來見我好了,為什麼見了我還這個樣子?”
她本以為自己說這些酸話,袁立恒就會同平常一樣哄她,可眼前的男人連她遞過去的橘子也不吃,就是呆呆地坐著喝茶。
她有些奇怪,但還是習慣性地靠近了他,伏在他的腿上就想鬨他,這也是兩人之間的小趣味,每次她這個樣子,袁立恒總是很快進入狀態,想要過來摟她親她。
可他現在看起來一點興趣也沒有,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支了起來,冷聲道:
“我想休息了,你先出去吧!”
蘇梔聽罷愣住了,他這是在拒絕自己。
蘇梔很難過,淚水差點奪眶而出,但還是勉強忍了下去,她穩住慢慢站起來的身體,最後不甘地歎了口氣道:
“蘇公子這是想跟我劃清界限了?嫌棄我了?”
座位上的男人麵色不改,冷聲道:
“是,你不過一妓子而已,瞧膩了,想換個新的,有何問題?”
蘇梔得了答案,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來,氣憤道:
“原來你也是在玩弄我,我以為你和彆人不一樣,看來......你們根本沒有什麼區彆,都一樣的讓我作嘔!”
她淚流滿麵地跑了出去,聲音驚動了其他的客人,紛紛向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
而那始作俑者卻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喝著茶,蘇梔走了沒一會兒,他勾了勾手將門外路過的另一個身著霧藍衣衫的女子喚了進來。
“你叫什麼名字?”
藍衫女子一臉的惶恐,“奴家名叫木槿......”
袁立恒點了點頭,隨後冷冷道:“一炷香後進來替我換熱水,我先睡一覺,勿要讓旁人進來擾我,你也是!”
木槿連忙行禮道:“好......好的,公子好生休息,奴家退下了!”
說罷,她關上了房門,這才穩住心神,安然退去。
一炷香後,她帶著兩個下人按時守在門前。
“公子,熱水來了!”
她在門外喚道,但屋裡依舊是一片寂靜。
“公子......公子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