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我逃離浮虛境之後最想見的人就是他,我迫不及待想告訴他我所經曆的一切,想告訴他浮虛境的可怕,也想讓他斷了對那些至寶的念頭,可他呢?他被那些肮臟的寶物迷了眼,為了得到血魂術不惜背叛我、殺我......可他之前分明不是這樣的一個人啊!”
說罷,荀如言臉上的肌肉微微抖動,眼神裡也充滿了恐懼:
“浮虛境實在是太可怕了,在裡麵至親之人都能相互殘殺,而外麵的人卻又為了那些寶物勾心鬥角,心都臟了!這種禍害人心的地方就不該存在於世!”
他越說越激動,指著魏薦屍骸,滿是血絲的眼球凸了出來,盯著千羽,一字一句道:
“若你所有的至親好友都背叛你,就連你想救之人也背叛你,你可否還願意守著線索,一個字都不說?”
荀如言做到了堅守本心二十年守口如瓶,隻是為了與浮虛境對抗讓這世間變得更好一點,可千羽卻遲疑了,這世間對她而言無關緊要,她隻想守住自己想守護的人,她願意守住線索的前提也隻是這件事情不會對自己在乎的人造成禍患。
千羽深知自己不可能像荀如言一樣為了自己所堅守的信念而舍棄家人,麵對荀如言的疑問她也無法為了得到線索而說謊,無奈搖了搖頭道:
“我不想誆騙前輩,我不知道答案是什麼......我隻知道,這世間於我而言遠沒有我在乎的人重要,我會守住線索,但若有一日有人拿著荀緋的性命要挾,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將把線索說出去!”
荀如言聽罷微微一愣,千羽的赤忱讓他忍不住動搖,在這一刻他內心堅不可摧銅牆鐵壁崩裂開來,自從來到南陵見到荀緋和邱夫人他才發覺自己的那顆金石之心原來也沒有想象中那麼牢固,這世間唯一讓他想要堅守的理由隻是因為:自己摯愛之人還存在於世。
若摯愛之人被這個世間所吞噬,他又哪裡有繼續堅持下去的理由,所行的一切現在看來更像是在和浮虛境較勁,在自欺欺人這個世界會變得更好,可這個世界會變得更好嗎?
荀如言苦笑著,隨後看向千羽執著星眸,像是決心放下肩上負擔一般,釋然一笑道:
“我終究還是輸給浮虛境了......千羽,往後阿緋和邱娘就交給你了!”
千羽點點頭,聽見麵前的人深深歎了口氣,悠悠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可記住了?”
千羽聽罷滿臉疑惑,她來不及多加思索,將線索在心裡默念了好幾遍,點點頭道:
“我記住了,多謝前輩!”
荀如言輕輕一笑,整個人也放鬆了起來,他看向瘴林深處忽明忽暗的點點星光,一雙深情眼眸倒映著柔光:
“你們赤蠱宗的蠱還真是厲害,遍地屍骸的瘴林從沒想過竟是這般好看!這個世界還是挺美好的對吧?”
他輕瞥了一眼千羽,但千羽卻沒有回應他的心思,她聽見有一群腳步聲由遠極進走來,一顆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有人來了,前輩快走!”
千羽說罷就要去扶荀如言,荀如言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笑著看向她道:
“丫頭,我不逃了,逃了這麼多年早就累了......之所以還想多苟活幾日就是為了得到阿緋的消息,知道她無恙我也就放心了!”
“可前輩,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你叫阿緋如何?你又叫邱夫人該如何?”
荀如言見千羽滿臉焦急,拍了拍衣服站了起來,輕輕一笑:
“邱娘找到了比我更愛他的人,我覺得那白豆腐還挺好,這還是阿緋跟我說的,我家丫頭形容的還挺貼切......”
“對了,阿緋還跟我聊到了你,她說她在這南陵最好的朋友就是你,他說你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但心腸比誰都要軟,哈哈哈......我第一次見你這丫頭就知道你是絕頂聰明靠譜的,就跟我一樣!有你罩著阿緋我也就放心了!”
荀如言談吐輕鬆幽默,但千羽卻苦著臉一個勁直搖頭。
“有阿緋和邱娘在的世界還是挺美好的!看到你們這些小輩蹦蹦跳跳,我就覺得我這二十年沒有白耗......丫頭,浮虛境總有一天會消失的,對吧?”
腳步聲越來越近,遠處火把的光線就像是一道催命符,千羽心亂如麻狠狠點點頭,急切道:
“會消失的,一定會消失的,我會幫你毀掉浮虛境,讓它再不會害人!前輩快走吧,要來不及了!”
荀如言聽罷哈哈一笑,拍了拍千羽的肩膀道:
“有你此言,我死也安心了!”
言罷,他拿起樹枝狠狠刺向千羽,千羽憮然低頭卻見自己胳膊隻受了點皮外傷,她聽見眼前的人疾聲吼道:
“就憑你們也想得到線索,癡人說夢!”
千羽連連後退撞在九幽懷裡,剛想抓住荀如言,卻聽見身後的人大聲回道:
“荀如言,你以為你還跑得了?身中赤蠱宗噬心蠱,你活不了了,將線索說出來我還能讓你死個痛快!”
他話音一落,幾個玄陽宗弟子衝了過來和荀如言廝打在一起,沒過一會兒陸寅時也趕了過來,她見千羽身上的傷口,輕呲一聲,連連笑道:
“我還以為赤蠱宗聖女有多大的本事,原來也不過如此嘛!沒想到你故意討好荀如言,他根本就不吃你這招,哈哈哈......真是傻的可愛!”
這邊的動靜沒一會兒吸引到了不少人,星星火光連綿一片,煙火直衝樹冠。
千羽冷冷斜視了陸寅時一眼,朝人群衝了過去,隻見荀如言被圍在正中央,地上陸續癱倒不少乾屍,他身上也留下不少被利器所傷的血痕。
陸寅時見微弱火光下,弟子們一個個怯手怯腳,舉起火把就想火燒瘴林,但卻被身後一個個子格外高大,胸膛異常開闊,渾身布滿結實肌肉,雄壯如牛的男人一把奪下。
“少宗主不可,驚擾了遊蟲我們都得死!”
陸寅時看瘴林深處,神色中滿是惋惜,沒過一會兒,他眉梢高高抬起,嘴角微微上揚道:
“黑無量,他們都拿不下荀如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