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天狗坐在榻上，雲被被胡亂掀在一邊，一頭銀色的長發隨意披著，額前有幾縷碎發散落下來。

天狗抬頭，兩廂對視，見來的人是她，隻蹙了蹙眉，又低下頭去。

看得還挺入迷。

塗玉揉了揉眼睛，一臉不可思議，不得不說，這隻天狗迄今為止的種種行為，都出乎她的意料。

“這是什麼？”冷不丁，房間裡響起了一個聲音。

塗玉大為震撼，這是在跟她說話？她趕緊拎著食盒小跑到塌邊，先瞄了一眼書的封麵，差點兒沒昏倒在地——竟然是個風、風月話本？

這話本叫作《玉嬌娘三嫁多情郎》，去年在九重天上曾經風靡一時，女仙子們人手一本。書名雖然十分狗血，但故事……更加狗血。講的是一個叫玉卿的女子和一個浪蕩子風淩君之間分分合合無數次的故事，光是出嫁和離的橋段，就足足上演了三次，實在是虐戀情深，相愛相殺。

他自己在書架上找的嗎？嘖嘖，原來是這樣的口味……

塗玉順著天狗的眼神看過去，他的手指指著書上的一副畫，這一本竟然還是精裝版，帶插畫兒的。畫上，一個年輕女子正在掩麵哭泣，哪怕隻看那個單薄的身影，也能看出女子十分哀怨。

大約就是某一次女子又被浪子傷了心，正在哭訴。

這……值得看得這麼入迷？

“這是什麼？”聲音又響了起來，天狗再次問她。

塗玉連忙仔細去看，才發現原來他指的不是那個女子的畫，而是女子身邊的那一行字。

“郎君，你負妾太多？”塗玉小聲念了一下那一行字。

“你再說一遍。”他抬起頭，看著塗玉。

塗玉覺得背上一陣惡寒，這什麼癖好？

“郎君，你負妾太多。”無奈，塗玉又快速念了一遍。

“哼。”那隻天狗哼了一聲，他看著那畫上的女子，嫌棄道：“你說得一點都不像。”

塗玉扶額，當然不像了，她又沒有被什麼負心漢辜負過，怎麼會有那種哀怨的情緒。

接著，榻上的那隻手又翻開一頁，指著另一張畫旁邊的文字問道：“那這個是什麼？”

這回女子趴在地上，比先前掩麵的身形更加絕望，一手撐著地，一手指著天，旁邊配了四個字：“我恨！我恨！”字字泣血。

天狗皺起了眉頭，接著又指了一幅，是一男一女兩個身影，背向而立，一行小字寫在男子的身邊。

“你我夫妻緣儘於此！”塗玉照著一字一字地念道。

話音落下，塗玉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隻天狗好像不認字！

等等，你都不認字，你還看得那麼入迷？！

在“天狗食月”的傳說中，天狗誕生在混沌之中，天地孕養了他至少上萬年。難道天地隻教了他說話，但沒教他識字嗎？

然後，塗玉就這樣拎著食盒站在床榻邊上，天狗指一句，她讀一句，一直指了十幾副畫，她也讀了十幾句，全是些情天恨海的台詞，塗玉讀得頭皮發麻。她偷瞄一眼天狗，發現他的眉頭越蹙越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然後，故事猝不及防來到了纏/綿曖/昧的部分，畫麵也變得香/豔起來，畫上，男子摟著女子的纖腰，在她耳邊低語。

“這……”塗玉結巴了一下，耳朵唰地一下紅了。

飛廉指著畫麵等了半天，沒等到回應，他抬起頭看塗玉，發現她臉色有些不正常的紅暈。

“他說什麼？”天狗皺眉不解。

塗玉快速咕噥了一聲。

“什麼？”天狗自然沒有聽清楚。

塗玉瞪了他一眼，然後把心一橫，一字一頓大聲念道：“卿卿，我想你。”

這一回天狗聽見了，兩隻耳朵都聽見了。他不動聲色翻到了下一頁，可這回更好，直接是一張閨房私房圖……

塗玉隻瞄到了一個“輕”字，就被快速翻了過去。

咦，想不到這隻天狗雖然不識字，看起來也不通什麼人情世故，這個事情還是懂的嘛。接著話本被他一連翻了好幾頁，終於，又到了“虐”的部分。

“情斷義絕，此生不見！”天狗還沒指，塗玉已經念了出來。

“這句是：我做鬼也要纏著你。”塗玉繼續搶答。

然而，好景不長，還沒虐兩頁，兩人又好上了，最後免不了又要這樣那樣釀釀蹌蹌一番……

“神君還是自己看吧……”塗玉囁嚅一聲，從床榻邊上退到了桌邊，將拎了半天的食盒放到桌上。

這種風月話本，還是比較適合獨享，這樣聚眾朗誦，實在是太詭異了。

塗玉退開了，天狗也沒有繼續往後翻，他退回到最前麵，重新去看那一幅幅被塗玉念過文字的畫麵。

這還反複品味上了嗎？

過了一會兒，塗玉終於明白過來，這隻天狗，不會是在默默學認字吧？

然後，塗玉湊了過來，朝著天狗燦然一笑：“神君，不如小仙教您識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