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裡睡，你今晚再做一個夢。”

塗玉：……

“神君，做夢這件事呢，小仙自己是不能控製的。”塗玉強忍著滿腹的腹誹，輕聲解釋道。

那隻天狗躺在榻上，用一雙眼睛看著塗玉，奇怪，明明是他在仰視著自己，怎麼她卻有一種被俯視的感覺，那眼神似乎在說：你走一步試試。

該死，明明沒有靈力，竟然還有這麼強的壓迫感。塗玉收回了邁出去的那隻腳，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為了“雨神”之位，她忍。

然後，塗玉仙子又隻能在那張椅子上蜷縮著睡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日裡《玉嬌娘三嫁風淩君》這本書讀多了，塗玉竟然真的做了這個夢。更為離譜的是，夢裡麵，這玉嬌娘長得和她一模一樣，而那風淩君竟然是那隻天狗的臉……

不過，這夢本身也有些奇怪。話本裡，兩人分分合合無數次，一時如膠似漆，一時又恨不得生啖其肉，也正是這種忽上忽下、苦樂交織的感情，才引得九重天上無數仙子追捧。可塗玉夢中，如膠似漆毫無蹤影，隻剩下兩人怨恨以對的場麵，且一次比一次激烈，最後，玉卿娘子恨到了極處，一刀捅了風淩君，再引刀自戕，雙雙殞命而去。

次日，塗玉從噩夢中驚醒，隻覺得身上的仙裙都汗濕了，這夢的代入感極強，她看向榻上的天狗時，第一個冒出來的感受竟然是恨。

天狗也醒了，此時正看著她。

“你夢見了什麼？”天狗從榻上坐了起來，一雙眼睛依然盯牢她。

塗玉還沉浸在噩夢帶給她的餘震中，這夢太奇怪了，《玉嬌娘三嫁風淩君》雖然是個虐戀話本，但最終還是以兩人和好如初為結局，虐是情趣，戀才是本質。可在塗玉夢中，兩人最後都死了，就和……她前晚夢見的那個妃子一模一樣。

塗玉定了定神，將夢裡發生的一切和天狗講了，不過，她隱去了夢裡兩人的樣貌，她在心裡慶幸，還好隻夢見了“虐”的部分，沒夢見“戀”的部分，否則這和春夢有什麼區彆，這得多尷尬。

天狗聽完，麵上不置可否，塗玉心中越發疑惑，他為什麼這麼關心自己做的夢？

接下來的兩日，塗玉仙子謹記水滴石穿的警句，放平心態，勤勤懇懇帶著這位真神仔細研讀了《仙尊誤惹狐狸精》《女駙馬怒斬負心探花》等數本九重天上熱門的話本。然後，塗玉發現了一個規律，這隻天狗挑選話本要先看裡麵的插畫，非得插畫得了他的青睞，才肯學這本，而他選的話本，無一例外都是虐戀情深，虐的部分很虐，甜的部分倒也很甜，隻是讀得多了，有點齁。

這兩日，還有兩件事讓塗玉非常惱火。

第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隻天狗知道要招安他，會投其所好討好他，所以愈發為所欲為，故意挑選最狗血的話本也就算了，吃的也挑剔起來了。昨天還給他發現了新玩法——比如在話本裡看到了什麼好吃的，便說自己要吃這個，尋常普通的美食也好弄，但如今正是人間的秋季，他卻說要吃春筍，哪怕她是神仙，這也變不出來啊……最後，她厚著臉皮去司農殿討了一顆存作樣方的春筍來給他吃。然後，他又說要吃人間撫陵的鹽水鴨，要知道，人間撫陵如今正處在惡戰中，百姓全部逃難去了，哪有鴨子來供奉神仙？最後她弄了一隻江寧的鴨子充數，才糊弄過去。

更可氣的是，塗玉仙子儘心儘力、跑前跑後、出人出力，忙活了幾天，那該死的靈犀石依然一動不動，毫無反應，她甚至疑心多寶仙君給她賣的是次品。最後，她得出個結論——這隻天狗根本就是在捉弄她。

第二件事，自從來了這丹參殿，她天天晚上做噩夢，不是夢見彆人被殺了，就是夢見自己被捅了，而且夢裡全是些淒淒慘慘哭天喊地的橋段，讓人好不煩躁。反而是那隻天狗，自從第一天夢魘過一次，夜夜睡地安安穩穩，十分太平。要不是這隻天狗靈力被封印了，她真要懷疑是他在搗鬼。

而且，這隻天狗對她的夢很感興趣，每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要問她夢見了什麼，問完了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一日，塗玉仙子從廚神殿取了那隻天狗點名要吃的桂花藕回來，一進藥神殿，就發現有些不對。這些時日藥神殿本就仙滿為患，今日又增加了不少，而且還全是女仙。

首先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司雲殿的薄霧仙子正在問診，遠厄仙君的首徒卻憂真君一邊憑虛為她把仙脈，一邊皺起了眉頭。

卻憂真君往日裡是個和顏悅色的神仙，待誰都十分周到有禮，但此時的神情卻有些不悅。

“薄霧仙子的脈象平穩，並沒有阻塞之狀。”卻憂真君耐著性子對薄霧仙子說道。

他對麵的薄霧仙子的臉微微紅了紅，“可小仙昨日布雲，確實因為靈脈滯塞差點從天上摔下去……”頓了頓，又接著說：“許是……許是小仙感覺錯了。”

說著她站了起來，退到了一邊，卻並未離開，見卻憂真君望著她，她又趕緊指了指另一位仙子：“我等等朝嵐仙子一起回去。”

塗玉在殿門口看得好奇，這殿中除了司雲殿的薄霧仙子和朝嵐仙子，還有瑤池的兩位女仙子，太微承乾宮的三位女仙娥，以及不知道是哪宮哪殿的……一共大約有十來位，她們在卻憂真君前麵排起了長隊，挨個等著問診。

等卻憂真君給她們一一看過脈象，卻又都無甚大礙，不是說腳不小心撞到了南天門的柱子，就是昨晚飲多仙露壞了肚子。

每個人反而東張西望，像在找什麼東西。

看著看著，塗玉突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