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一家三口人采樣做親子鑒定。
選了加急,明天這個時候出結果。
從鑒定機構出來,尚通栩開車先送妻子去公司,他從內視鏡裡看後座,知意眯眼靠在椅背裡,臉上毫無血色。
副駕的妻子低頭在滑動手機,看似像忙工作。
車裡異常安靜。
安靜到令人不適。
他向來是家裡的氣氛擔當,今天卻一路沉默到妻子的公司樓下。
蕭美樺解開安全帶,下車前轉身對後座的尚知意道:“我今天約了客戶,走不開,下午你爸給你辦出院。”
尚知意緩緩睜開眼:“我頭疼沒見好,想再多住兩天。”
蕭美樺:“那先不急著出院,回頭讓你爸找醫生問問,需不需要再做個檢查。”
“好。媽媽再見。”
蕭美樺點點頭,離開之前她又瞥一眼丈夫,張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推開車門下去。
車子啟動,尚知意又闔上眼,昨天的車禍她受傷不算嚴重,醫生說隻需留院觀察一天,如果沒問題今天下午可以出院。
不知什麼原因,今天頭疼得厲害,渾身都難受。
直到這一刻,她還無法接受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心裡怎麼都平靜不下來。
她的親生父母是誰,又在哪裡。
亂七八糟想了一大堆,汽車停在醫院的停車場。
“知意,醒醒。”
爸爸輕聲叫她。
她壓根沒睡,隻能佯裝被叫醒。
“爸爸,我自己上樓,你找個地方吃早飯。”壓抑的一早,去鑒定機構前誰都沒吃東西。
尚通栩本能地想說不餓,又一想女兒早飯也沒吃,他拿包下車,“那我去買早飯。”
早餐店不遠處有便利店,他進去買了一包煙,撕開煙盒倒出一支含嘴裡,發現沒買打火機,又折回便利店。
他從不抽煙,年輕那會就不抽。煙點著,煙霧繚繞,嗆得直咳嗽但也堅持把煙抽到最後一口才撚滅。
醫院那邊。
尚知意排隊等電梯排了好一會,她住兩人間病房,推門進去,自己那張病床前的凳子上有人,白T恤黑色運動褲,腿太長,似乎無處安放。
“二哥,你怎麼來了?”
齊正琛從手機裡抬頭,鎖屏往床頭一扔,站起來的同時一把將人拉到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尚知意笑:“哪兒都沒斷。”
“你獻血你還敢開車!”他把枕頭豎起來靠床頭,讓她到床上去。
尚知意把隨身的小包擱在床頭的櫃子上,心口挫傷的地方還疼,慢慢挪上床半躺下來,“你幾點來的?”
“來了快半小時,”齊正琛衝隔壁床抬抬下巴,“他們說你檢查去了。”他便一直在這等著。
早晨去鑒定機構時隔壁床家屬習慣性問一句,是不是要出院,爸爸搪塞道去做個檢查。
“你怎麼知道我住院?我姥姥姥爺都不知道。”尚知意好奇。
“蕭阿姨打電話給我,讓我來陪你說說話,說你還要住兩天。”齊正琛去洗手間洗手,坐回來從櫃子上拿橘子剝。
尚知意咬咬唇,糾結之後:“我剛才不是去做檢查。”她以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是去做親子鑒定,我不是我爸媽親生的,血型對不上,獻血才發現不對。”
齊正琛愕然,手裡剛剝了一半的橘子沒拿穩,掉到地上滾進床底。
她眼底烏青,眼神落寞,嘴唇慘白,怎麼都不像開玩笑。
他寧願她在跟他說笑。
難怪出了車禍。
齊正琛彎腰,趁著撿橘子用力呼口氣,拾起橘子無意識用力一掐,橘子被他掐出汁,流得滿手都是。
“再重給你剝一個。”抬手把橘子丟垃圾桶,起去洗手。
洗過手又洗了一把臉,連他都難以接受,她得多難過。
齊正琛洗過臉坐到床前,又拿了一個橘子剝,她最喜歡吃青橘,越酸越好。
安慰的話多餘,他剝橘子的動作忽然停下,看向她:“最壞的結果,你親生父母負擔不起你在國外的學費和生活費,不是還有我嘛。”她肯定不會隨便用他的錢,“我借給你,什麼時候有錢什麼時候還。你讀完碩士也用不了幾年,很快就能養活自己。”
她腦子好使,中學時輕鬆跳級,現在已經讀大四。
“不是擔心學費,我有獎學金。”尚知意在短暫地沉默後,“親子關係都是從小培養,孩子大了,很難再跟陌生的父母培養出多深的感情……”
頓了頓,她指指腦袋,“輕微腦震蕩,說話有點語無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