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知意沒吭聲。
蕭美樺一通數落:“那麼有錢的家那麼有錢的父母,換彆人早就哭著喊著要回家,你倒好,不知好歹!你來這麼一出不要緊,許向邑還以為是我們家從中作梗,不教你好,想拿你當籌碼換取什麼。許向邑這人,我不想無形中得罪他!他讓你回去你就回去。”
尚知意:“真到了接我回去那天,我會跟他們解釋清楚是我自己的原因。”
蕭美樺見她這麼軸,火氣登時上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
“讓你回自己家怎麼還矯情上了?”
“你不小了,做事還這麼任性,什麼時候能為我們想想!”
“媽媽,我……”親爸親媽現在沒打算接我回家。
“彆喊我媽,我不是你媽!”
話一出,兩人皆是一怔。
尚知意張張嘴,被打斷的話沒再繼續往下說。
蕭美樺意識到不妥,以前尚知意惹她生氣,氣頭上她經常口不擇言,有時說的比這還難聽,那時從不當回事,因為是親的。
現在不一樣了。
她明知剛才那句話多傷人,可又做不到服軟,連解釋都拉不下臉。
尚知意對著手機:“太晚了,您早點睡。”
掛斷,把手機塞枕頭下,她側臉貼在枕頭上,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
沒到十分鐘,又有電話進來。
尚通栩剛才聽到妻子在洗手間裡的大吼,他換了衣服,到房間外給知意打電話,響鈴快結束那邊才接。
“喂,爸爸,怎麼還沒睡。”
“我替你媽媽說聲對不起。她這兩天時差沒倒過來,再加上凝微……她火氣有點大,咱不理她。”
“沒事的。”
尚通栩特彆想抽煙,但這層是無煙層,“知意,那永遠都是你家,你就在家裡踏踏實實住著,聽到沒。”
“謝謝爸爸。”
尚知意催爸爸快點回房休息,於是先掛電話。
【二哥,欠你的飯下回再請,我明天就走了,回去實習。】編輯消息發給齊正琛。
次日,她早起去了姥姥姥爺家。姥姥得知她不是親生的當晚高血壓犯了,這兩天才好轉。
陪他們吃過飯,一點鐘她要趕往機場。
姥爺送她去附近的地鐵站,幫她推著一個大行李箱,“這回帶這麼多東西?”
兩個最大號的行李箱,隻有第一年出國讀書才帶這麼多行李。尚知意笑笑:“幫沒回來的高中同學帶了不少。”
姥爺心裡明鏡一般,但沒點破。
到了地鐵站,姥爺一如平常那樣叮囑她,要多吃飯,彆太累,彆舍不得花錢,有空常打電話回來。
臨彆前,姥爺語重心長:“我和你姥姥年紀大了,陪不了你幾年,等我們不在了,逢年過節你去哪?總得有個家回呀。好好跟你親媽相處,聽到沒?”
尚知意用力點點頭,抱抱姥爺。
去機場的一路上,數次走神。
等回神才發現滿臉眼淚。
剛到機場,接到齊正琛的電話,問她幾點到機場:“到了先彆進安檢,找個地方等我。”他昨天還在外地出差,這會兒已經飛回來,剛下飛機。
她原地等候,從包裡拿出化妝鏡,眼睛還是有點腫。
“知意。”聲音從斜後方傳來。
尚知意把化妝鏡放包裡,循聲轉身,齊正琛風塵仆仆,深邃的眉眼間儘是倦怠。
“你特意趕回來送我的?”
“嗯。不放心你。”
“我沒事,你看我這不是挺好。”
齊正琛看她兩眼,沒揭穿她,拉過她身前的兩個箱子,一手一個推著往前走,尚知意跟上去,問他在自家集團上班感覺怎麼樣。
齊正琛:“不怎麼樣,我媽管太多。”
他瞧著手裡的行李箱,側臉看她:“以後不回來了?”
她對姥爺撒了謊,箱子裡不是幫同學帶的東西,是她從小到大的舊物品。
尚知意看著空曠的大廳,沉默許久才說話:“回。回來看姥姥姥爺還有你。”
辦理好行李托運,時間還早,兩人找個地方坐下,尚知意把背包給他。
齊正琛以為她是去洗手間,沒多問。
十幾分鐘後,尚知意端著兩杯咖啡回來,以前買咖啡都是他來,坐著休息的是她,今天角色互換不習慣。
他盯著她看:“今天怎麼了?搞得像再也見不著似的。”
“沒怎麼。以後我要對每個對我好的人加倍好。”尚知意在他旁邊坐下,撈起他懷裡的背包放自己腿上,接著說道:“像我這樣六親緣薄的人,聽說是最後一世,下輩子不入輪回。我沒有下輩子,這輩子總要對你好點。”
齊正琛揭開杯蓋,抿一口冰咖啡,“彆想太多,你有我這麼個絕世好的親人,想不入輪回都難。”
尚知意被逗笑。
陪她喝了咖啡,又去給她買了一份吃的,看著她吃完喝完,目送她進安檢,齊正琛才離開。
到了飛機上,齊正琛連發五條消息給她:
【你背包內層的拉鏈袋裡有張卡,密碼是我手機鎖屏密碼。】
【借你的,你下輩子還想入輪回的話,就老老實實收下。】
【知道你有點存款暫時夠花,放在身上備著,萬一哪天急用。回去吃好點,好好對自己,改掉買東西一看價格就要先乘彙率的毛病。】
【等手上的項目結束我就去看你。一路平安。】
【對了,還有個毛病得改,走路請你靠邊走,彆橫著走,路不是你家的!】
尚知意看得又哭又笑,她走路有個壞毛病,走著走著就走到路中間,小時候每次出去玩,齊正琛一路要提醒她無數遍,‘知意,你靠邊走。’
她打開背包,把那張卡放進錢包,拍照發給他:【已經收下我入輪回的卡。】
手機調成飛行模式,找出眼罩戴上。
二十多個小時的飛行,飛機落地。
室友於子嘉來接她,人群中朝她飛奔過來,兩個大箱子橫在兩人中間,於子嘉見她的第一句話:“我靠!你搬家呀!”
不怪於子嘉大驚小怪,平常回家她隻帶一個二十寸的小箱子,媽媽和舅舅經常來紐約出差,需要的東西順便帶過來,她每次放假回家無需大包小包的帶。
“裡麵裝了什麼寶貝?”於子嘉拎了一下,怪沉。
尚知意:“我二十年的全部家當。”
於子嘉開玩笑說:“被你媽掃地出門了?”
“我自己滾的。”
“不錯,有自知之明。我回家待久了我媽也嫌棄得不行。”
被抱錯的事於子嘉並不知情,大大咧咧笑著,一把摟過尚知意,她一七五身高,比尚知意高,“趕緊回家做飯,你再不回來我就要餓死在出租屋了。”
她不會做飯,奈何又是中國胃,留學能活到現在完全靠尚知意賞口飯吃。
回到合租的房子,她給於子嘉做了燜麵,又燒了一個番茄牛肉湯,撐得於子嘉差點站不起來。
吃過飯洗個熱水澡,沒心情整理箱子,尚知意爬上床倒時差。
第二天,不到六點鐘醒來。
今天去遠維資本報道,她起來試衣服,又化了一個合適的淡妝,準備好早飯於子嘉還沒起,她留了一份在桌上,迎著晨光出門。
從地鐵口出來,走路八分鐘左右到遠維資本所在大廈樓下。
她來過這裡,輕車熟路找到。
還不到上班高峰期,等電梯的人不多,最惹人注目的是穿著勃艮第紅襯衫的男人,襯衫紮在黑西褲裡,肩寬腿長,正笑著跟身邊身高馬大的碧眼男人說話。
地道的美式發音,聲音也好聽。
勃艮第紅被於子嘉稱為最高級也是最騷氣的顏色,而此刻,這個顏色的襯衫穿在眼前男人身上,多了幾分貴氣。
電梯門打開,大家魚貫而入。
進去後尚知意習慣性看一眼電梯鍵,已經有人摁了二十層,看來電梯裡有遠維資本的員工。
電梯門緩緩關上,她後退站穩,注意到勃艮第紅襯衫男人站在她左前側,半臂的距離,她能清晰聞到他身上乾淨的雪鬆木味道,很淡,沉穩又清冽。
電梯不時停靠,人陸續下去。
那個身材魁梧的碧眼男人在十六樓下去,此時電梯裡隻剩她與紅襯衫男人,兩人都是去二十樓,而二十樓整層隻有遠維資本一家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