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一眼唯一還亮著的數字鍵“20”,這才偏頭看身邊的人,憑著過目不忘的記憶:“尚知意?”
用的是普通話問她。
尚知意懵了一瞬:“你認識我?”
男人拿下鼻梁上的墨鏡,“看過你簡曆上的照片。”他自報家門,“蔣司尋。”
尚知意還沒反應過來,電梯在二十樓停下。
蔣司尋摁著電梯鍵,等她先下。
尚知意沒時間再組織語言,邁出電梯前向老板簡單問了一聲好,不由又看一眼老板身上的襯衫顏色。
蔣司尋邁著長腿,幾步超過她從她身邊過去,周圍空氣裡留下雪鬆木的冷冽味道。
“Luna,”他喊來一個年輕女人,三言兩語交代清楚,然後轉臉對她說:“你的帶教Luna,任何不懂的可以問她。”
末了又加一句,“Luna會中文,簡單交流沒問題。”
尚知意後來才知道,Luna是中英混血,也是他們這個團隊裡除蔣司尋外,唯一一個會說中文的同事。
不過Luna的中文全用在了和她聊八卦上。
她的臨時工位在Luna隔壁,實習的第一天她已經做好跑腿、乾雜活的準備,然而Luna沒有任何廢話,帶她熟悉了公司完成報道手續之後,開始給她安排工作,抱了一摞資料放她桌上,拍了拍:“明天下班前給我。”
為表示感謝,她打算請Luna喝咖啡。
Luna笑笑,說她沒機會請,因為天天有人請下午茶。
尚知意拿過一份資料翻開,整理項目底稿對於初次接觸項目的她來說,還是有幾分挑戰。
下午三點多,她桌上多了一杯咖啡一塊甜品。
她茫然抬頭。
Luna說:“你的,公司每人都有份。”
“謝謝。”尚知意想到之前那句‘天天有人請下午茶’,好奇:“是誰天天請?”
Luna改說不算很標準的普通話:“一個開朗又性感的美女,正在追老板,兩人是通過家裡安排認識。美女正在倫敦忙項目,沒空當麵追人,隻能通過這種方式示愛。”
尚知意想到之前關於蔣司尋的花邊新聞,有位港島富家女為了追人,讓家裡設立了家族基金交給遠維資本管理。
說不定請喝下午茶的人,就是傳聞中這位。
茶歇時間結束,Luna約了客戶見麵,臨走把一份早就完成的項目資料給尚知意,交代她四點半之後再送給老板。
至於為何不現在送過去,Luna好心傳授了一點職場生存之道:卷自己可以,彆卷團隊的同事,老板要求五點鐘之前送,提前半小時就好,沒必要提前太久送過去。
話沒說透,讓尚知意慢慢領悟。
尚知意擔心自己看資料錯過時間,特意設置了四點半的鬨鈴。
鬨鈴響時,西落的太陽光正好從窗戶照到辦公桌上,拉上遮光簾,她拿著資料出去。
此時,蔣司尋的辦公室裡。
許凝微過來拿演唱會的門票,把三張嘉賓席的票放包裡:“我問了我媽,她說不去。司尋哥,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去看?看完去我哥那吃宵夜。”
蔣司尋在看電腦,頷首:“可以。”
“司尋哥你忙,我出去逛逛。”
“去哪逛?讓司機送你。”
“不用,我媽來接我。”
許凝微告辭,步伐輕鬆,不忘順走蔣司尋桌上的冰咖啡。
她邊往電梯間走邊打開咖啡蓋,忽然腳下頓住,視野裡闖進一道高挑的身影,那人也抬頭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就這樣猝不及然撞一起。
尚知意也明顯一怔。
誰都沒打招呼,仿若不認識,淡淡收回視線。
很快,兩人目不斜視擦肩過去。
許凝微心情亂糟糟,努力平複自己。怎麼都沒想到在遠維資本見到尚知意,對方掛著遠維的工牌,應該是在這裡實習。
想必是爸爸給安排的。
心裡滋味難言,她蓋上杯蓋。
忘記自己是怎麼走到電梯間,怎麼進了電梯。
另一邊,尚知意穿過長長的走道,老板的辦公室在最南邊一間。
敲門得到應允,她推門進去,注意力很容易被視野開闊的兩麵大落地窗吸引,蔣司尋正在電腦前,那抹勃艮第紅在窗外藍天白雲映襯下格外顯眼。
他抬頭看她一眼,什麼都沒多說,示意她把資料放下即可。
尚知意放下資料,帶上門離開,走道上已經不見許凝微的身影。
大廈樓下,許凝微站在樹下等何宜安。
手裡端著那杯冰咖啡,思緒早就跑遠,直到汽車停在跟前,她也沒想起來喝一口。
車窗降下,何宜安淺笑著:“凝微,上車。”
許凝微回神,從養母那一側擠上去,緊挨著對方坐,委屈道:“媽媽,你今天不用加班了是嗎?”
“嗯,不加班了。”何宜安摸摸養女的腦袋。
來紐約這幾天,她慢慢冷靜下來,許向邑那句‘就是覺得我這個親爸親自再把閨女送回她養父母家,特彆對不起她’,讓她愧疚反思。
加之尚通栩夫妻在這,她隻在來紐約的第一天在家陪了凝微一上午,之後開始忙工作,也借此調整自己。
“餓不餓?”何宜安問道。
許凝微:“本來不餓,你一說我就餓了。”
“我訂了位子,帶你去吃意大利菜。”
“好。”
許凝微猶豫著要不要主動提尚知意,既然是爸爸安排她在遠維資本實習,那媽媽肯定知情。
“我在遠維看到了尚知意,媽媽你不去看看她?”
何宜安驚訝:“知意在遠維實習?”
原來媽媽並不清楚,許凝微點頭回應。
實習的事,何宜安在電話裡聽丈夫提過,至於尚知意在哪實習沒追問。丈夫的意思,知意既然拿到offer,最好有始有終,以後再實習就到自家公司。
現在她人到了遠維樓下,當然得看看自己的閨女。
這幾天,她一個人安靜下來時就會想到知意,如果孩子自小是在她身邊長大,那麼漂亮可人,得被她寵成什麼樣。
等了十多分鐘,尚知意下班從大廈出來。
“知意。”何宜安喊人。
女兒一身簡單利落的通勤裝,簡約的飄帶白襯衫搭配卡其色半身長裙,沒有任何首飾,因為腿長,皮膚又通透到發光,如此普通的一套穿搭被她穿出溫柔的美感。
衣服看上去質地不錯,做工講究,但並不符合她的氣質,衣服顏色沒選對,蕭美樺平日裡可能很少培養她怎麼提升穿衣品味。
尚知意望過來,何宜安下車。
在公司樓下見到親生母親,尚知意有一瞬間的恍惚,那聲“媽媽”哽在喉嚨間沒喊出來。
有些人身上的冷冽氣質與生俱來,能將自己與其他人的距離無形中拉開,何宜安就屬於這類人。
在她潛意識裡,何宜安是何總,是首富太太,是遙不可及的人,想親近卻有很難跨越的陌生感橫在中間。
何宜安走近,聲音溫柔:“聽凝微說你在這裡實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