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一直倒黴,宋軟除外。
她穿越了。
在她吃了十四年物質上的苦後被發現是遭調換的真千金、回家後家人卻更偏心假千金繼而又吃了四年精神上的苦,拚命考上個外地985、可以從家族信托基金拿到一大筆獎學錢海闊憑魚躍的時候,她,穿越了。
似乎海闊憑魚躍,一躍躍到解放前。
宋軟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給自己作了個悼詞:
馬路中間救個崽,嗩呐一吹白布一蓋,睜眼就到七十年代。
七十年代,缺衣少菜,還是個小可憐爹不疼娘不愛……嗚嗚嗚嗚沒有這麼玩人的呀!老天爺!!
她都快忍成王八眼見就要出頭了,一鼻竇給她扇回去是嗎??!!!
她盯著粗糙的牆壁眼神閃爍了很久,到底沒敢一頭撞上去。
萬一這次是真的死了呢?萬一沒死但撞個半身不遂卻還留這呢?她都已經這麼艱難了,何必再給自己的人生雪上加霜?
於是在嘛咪嘛咪轟地自我施法了一天、連續睡了兩覺均無果後她悲憤認命,摸著淚接收原主的記憶。
哦。
和她一樣馬上要熬出頭被一杆子杵回去的倒黴小王八。
原主也叫宋軟,出生在南方的一個小縣城,父母都是工人,有兩個姐姐和一個弟弟。
三女一男,父母什麼心理一目了然。
更彆說前麵兩個姐姐已經耗儘了他們對女孩兒不多的憐愛,後麵又是千盼萬求到的“老宋家唯一獨苗”,原主處境可想而知。
活最多,衣最差,飯最少,就連高中,也是原主成績實在好,惜才的校長自掏腰包給她墊了學費才得以去上。
好在原主確實爭氣,年初的時候考上了紡織廠,有了工作人也已經成年,到時候再找個品行好的嫁了搬出去,也算是熬出頭了。誰成想,就毀在了最後一步:
有眼紅的鄰居舉報他們家下鄉不積極!
確實不積極。
大姐宋玲已經出嫁了,不用下鄉。
二姐宋麗今年十九,高中畢業了一直沒找到工作,又瞧不上給她介紹的對象,一直躲在家沒下鄉。
老三——就是原主,已經找到工作現在都轉正了,腦子抽了才會下鄉。
小弟才剛上初中,連最低年齡都夠不上,當然也不會下鄉。
——但是,拜托,現在是1975又不是1965,下鄉下了十來年了,誰不知道那是個麵上光?說是建設農村,實際上天天乾農活兒,缺衣少穿缺油少鹽,多少大男人都熬不住,或請病退或偷偷跑回了城——隔壁院就有一個,瘦得像是火柴杆子拚起來的!
再怎麼不願意,知青辦都堵上門了,宋家必須出一個人下鄉。
老二宋麗怕被推出去頂名額,於是偷了家裡的戶口本,先下手為強地給原主報了名。
等知青辦的通知單送來,一切都成了板上釘釘。
原主當時就被這個晴天霹靂震暈了。
等醒來,被兩口子告知:已經罵過老二了,但事已至此還是要向前看——趕緊把工作給你二姐頂上,彆浪費了。
主打一個偏心眼子拉偏架,不管原主死活。
氣得原主絕食抗議。
僵持兩天,宋父說給她找了個門路:嫁給他們酒廠的馬主任,先訂婚,到時候操作一下,年後就能用結婚的借口回城。
聽上去挺好。
呸!
那主任都快四十了不說,長得一缸粗兩缸長,眼小鼻塌滿臉麻,矮胖禿頭大黃牙,家暴離婚帶兩娃,聽說前一個就是被打得受不了才丟下孩子跑的——這是回城嗎?這是跳火坑。
況且宋父哪是為了宋軟——這次鄰居的舉報讓他陡生危機,生怕到時候宋家寶也這樣被弄下鄉,提前給他做打算:馬主任說可以給家寶在酒廠留個崗。
叫他說,要不是家寶年紀還小,哪兒用這麼麻煩?直接頂了老三工作多好。
不過現在這樣也不錯,老二老四都可以留城,老三忍個一年半載也能回城,他還和馬主任成了親家——也不算白養她一回!
原主心態崩了,繼續絕食;全家人都覺得很好,不予理睬還叫她少矯情。
又僵持幾天,原主沒了,輪到她來接這個爛攤子。
馬上就要為弟祭天、被全家敲骨吸髓的就是她啊!
人家穿越都是天胡開局,到了她,怎麼就是天殺開局了嗚嗚嗚。
同樣是幾十萬分之一的概率,彩票中大獎的好事從來輪不到她,晴天霹靂的糟心事倒是乒叮哐當精準砸她頭上。
宋軟氣得坐起來就要錘牆,又怕手疼,從兜裡摸出個雞蛋重重一磕——她昨天折騰一天今早一睜還在這,又氣又累又餓,破壇子破摔,一口氣把宋家的雞蛋全煮了。
原主從小做牛做馬,工作了變成付費做牛做馬,她吃個雞蛋怎麼了!
她就吃!
這具身體實在是差油水,哪怕是白水煮的蛋都格外饞人,她兩口將雞蛋吞入腹中,意猶未儘地看著還沾了點碎蛋白的蛋殼。
沒大吃飽……
但已經是第八個了!
脆皮,弱雞,貧窮,但能吃。
這可怎麼活啊!
她悲從中來,一邊吧嗒吧嗒地掉眼淚,一邊嗷嗚嗷嗚咽雞蛋,一邊把蛋殼丟到宋麗床底下,還順手敲開最後一個:
“嗚嗚嗚我怎麼這麼倒黴啊……嗚嗚嗚嗚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