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和左右鄰居都有些距離的宅子,遠遠地看見大門上的鎖掛著,他沒有拿出鑰匙的意思,反而繞到後麵,從後門走了進去。
門上的大鎖紋絲不動地地把著門,看上去仿佛屋主人不在似的。
將後門鎖上,整個院子仿佛成了一個封閉隔絕的小天地,寧遠這才鬆了一口氣,將背上的背簍卸下來,規規矩矩地擺在簷下。
東北八月的菜園子正值豐收的時候,他門前的這塊菜地也是姹紫嫣紅,他垂眸看了一會兒,摘了一個柿子和兩根旱黃瓜,彎腰從背簍中拿出一把野菜,向廚房走去。
在進屋之前,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將泥土和草葉都抖落在門外。
灶膛裡的木柴半明半暗,他俯身看火的動作帶起了風,木柴上的灰散開,露出星星點點的紅色。
鍋裡的大碴粥已經燜好了,碴子被煮得綻開,湯上也帶了些黏糊,但因為碴子放得少,看上去稀稀疏疏的。他把洗好的野菜放進去又悶了一會兒,也算一頓半乾的飯了。
正當他正在處理黃瓜的時候,門口傳來當當的敲門聲。
他的動作一僵,屏氣凝神地站了起來。
他的沉默並沒有等走外來者,過了一會兒,門口又當當當地傳來敲門聲,這次更大了點,還伴隨著熟悉喊聲:“小遠,小遠啊,叔知道你在家,快出來,有事呢。”
寧遠屏住的呼吸慢慢放鬆了一半,走到大門後,將一把鑰匙拋了出去。
外麵安靜了下來,伴隨著哢嚓哢嚓扭鎖的聲音。
吱嘎一聲,大門緩緩拉開,大隊長沒好氣的聲音先一步從門縫裡傳了出來:“小遠哪,不是我說你啊,你這啥毛病啊,人在家還拿鎖把大門鎖著,外麵有老虎啊。”
寧遠安靜地聽著,抬眼間看到大隊長身後還跟了個陌生女孩兒,猛地向後退了一步。
“你瞅你這一副見了gui……”想起現在禁止封建迷信,大隊長訕訕地將那個字吞到肚子裡,“這是新來的宋知青,打算租你的房子。”
寧遠的眼睛猛然瞪大,看上去像一隻炸毛的貓,那個“不”幾乎就脫口而出了。
大隊長一把拉著他往廚房上走,不忘回頭安撫宋軟:“小宋知青,右邊那間屋子沒人住,到時候把右邊劃給你,你先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麼要加的。”
宋軟笑著應了一聲。
大隊長把寧遠拖到廚房,先看見案板上的菜,皺眉道:“你咋就吃這麼點?”
寧遠沒顧得上回答,一眼不錯地盯著他,臉上寫滿了抗拒。
大隊長搓了搓手:“就是這麼回事……”
他把他和媳婦商量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重點強調房租。
寧遠抵觸的情緒肉眼可見。
大隊長想了想,把村支書那事也說了,重點表達那閨女的無助可憐,住在這也算他們罩著更安全。
寧遠抿著唇低頭不答。
大隊長像騙懵懂單純閨女的無良媒婆那樣,都不知道男方是個什麼德行,就敢吹得天花亂墜天神下凡,花言巧語以騙取女方的信任。
“而且小宋知青好啊,長得好看,文靜有文化,性子就和她名字一樣軟乎乎的,到時候咱在中間起堵牆,你都感受不到邊上有個人——而且,你總得慢慢學會和人接觸吧,不然等以後我們死了,你咋辦?你媽的在天……你媽能放下心?”
不知道哪句話觸動了他,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妥協:“就這一個。”
大隊長眉開眼笑:“好好好,就一個就一個。”
他快速地補充一句:“大門劃給她,我要後門就行。”
然後放鬆地一舒氣,仿佛丟掉了什麼包袱一樣。
大隊長:……
這完蛋玩意兒。
但他還是點頭應好。
然後對著外麵背著手溜溜達達巡視院子的宋軟喊:“小宋知青,小宋知青快來,我跟他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