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承彥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難看,不過片刻,又恢複成依舊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這大漢的天下今天才到這一步夠他們竊笑了,且看往後呢,嗬······”
越往下說越變臉,索性閉嘴。
龐德公歎息一聲,如今這樣離亂已叫人心冷,但你我皆知,不是儘頭。
“隻看董卓此事成還是不成,便能看出這······”
黃承彥忍不住譏諷:“這天下還有回旋的餘地嗎?德公兄,你何時做了自欺欺人的蠢人?”
這樣尖銳啊,龐德公便知道繼續粉飾太平隻怕會更惹他激憤了。
他前來告知黃承彥這道消息,也不是為了和他相互欺瞞彼此安慰的。
於是轉起話頭,他早見到跟隨黃承彥而來的小童,虎頭圓腦紮著兩簇小髻,猜到應是黃承彥的獨女,這時便看著小兒笑道:
“這便是你那小兒?看著甚是聰穎……”
黃月英聽不懂二人的天下與往後,她雖然聽過董卓這個名字,但她有限的知識儲備隻局限於董卓,貂蟬,呂布這種演義裡才能被網友挑出來調侃的逸聞段子。
但是董卓都出現了,劉關張曹操孫權還會遠嗎?她仰頭看了看正說話的兩個人,搞不好這兩位也是什麼不得了的人物,隻可惜她沒看過三國演義。
不過話說回來,看過三國演義有用嗎?她記得初中背常識說三國演義七分真三分假呢,況且演義是明清寫的,和真實的現實差距······正思索間,突然聽見“龐兄”提自己,黃月英趕緊轉頭看向黃老爹。
黃承彥這時也不像方才那樣冷硬,在外人麵前對女兒頗有一分耐心:“叫伯父便是,你龐伯父。”
黃月英雙手抬起相交行禮:“龐伯父。”
“天下紛擾,隻你此處還仿若樂園。”
外院書房內,鬢間青白的龐德公笑著接過黃毛小兒雙手奉上的茶,對著一旁姿態悠閒的好友感歎。
龐德公與黃承彥雖是好友,其實年歲相差頗為懸殊。與正值盛年的黃承彥相比,龐德公已有了些許白發,隻是精神矍鑠,平日裡不顯老態。而此刻青年幼童與他同坐一屋,反倒有了三代一堂的意味。
黃承彥也順手接過女兒奉的茶水,撩起長袍盤腿而坐:“我這莊子日日汲汲求利,從奴仆到佃戶終日勞碌,便是我這個主君也要時時親力,上哪裡來的樂園?”
龐德公不免失笑,自己一把年紀早已無力去管世間滄桑了,承彥小友卻還對世情放不下又看不開,日日糾結反複,他情知無法勸,也勸不了,就不說話來討人嫌了。
索性黃承彥哪裡是傷春悲秋的性情,他今日這矯情的話說兩遍已是見人有感觸景生情之態,他自己都覺甚厭之。
於是轉頭拿小女兒消遣,他用羽扇點了點黃月英的頭,懶懶地開口:“何止於此,我家連這六歲的小童都忙著追名逐利,賺一賺花用呢……”
黃月英震驚地看向黃老爹,她在這屋裡坐得多乖巧啊!端茶遞水,穩穩跪坐,就這也能帶上她?
黃承彥轉過了頭,他當然看到了黃月英目瞪口呆又鼓起來跟包子似的臉,一邊無所謂一邊心想,他女兒這教養怕是完了。
龐德公也不是循規蹈矩的人,對黃月英的“無禮”沒有絲毫感觸,他隻略微驚訝,低頭看向這小孩,露出一絲疑問:賺花用?
“嘩啦”一聲,黃承彥早在龐德公轉頭時便起身走向一排排的書架處,這時從中抽出一張未裁過的大紙,徑直回來,鋪在案幾上,順手拿起了筆,遞過去:
“龐兄儘可一試。”
龐德公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的販夫走卒,看這架勢還有什麼不明白?
他接過筆寫下幾個字,盯著染墨的紙張看了一會兒,接著下筆變了筆鋒,等墨乾的功夫又摸了摸紙的質地紋理。
“不錯!不錯!我雖未見過左伯紙,但隻憑你這紙的暈墨,恐怕也不輸了。”
“承彥賢弟,這紙你······”
龐德公用著不錯,心裡喜歡,方才的緣由忘的差不多了,開口就想問是這紙怎麼得到的,但話到嘴邊,見黃承彥臉上一派自得,瞬間回想起:“這莫不是你家小兒所製?這樣小小年紀?”
龐德公詫異地看向黃月英。
黃承彥:“我可不是吝嗇鄙薄之人,得了這樣的好東西自然是給好友故交都送了一份的。
隻你不是隱居魚梁洲上?那我黃某人可找不到。
可偏偏你今日碰巧還來了,可見在老天看來你也是個從不走虧的,也該允你見識一番。”
龐德公愣了片刻,恍然大悟:“黃承彥啊黃承彥,原你繞我這一圈是為著炫耀啊!”不由伏案大笑。
“我記著,你這小兒是光和七年出世的?”
“確是。”
“好極好極!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