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發辮 你是不是想淹死自己?(2 / 2)

劍擁明月 山梔子 3961 字 6個月前

“哦。”

他輕輕挑眉,“你這麵具也不能真的改變形貌,他可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你可以對他的事全無興趣,卻不能篤定,他對你的事,是否也沒有興趣。”

風聲呼呼,商絨聽見他的聲音,不由伸手觸摸自己臉上的麵具。

“不若,殺了他?”

少年聲似引誘,“死人是沒有好奇心的。”

“不可以。”

商絨一下抬頭,對上少年那雙漆黑的眸子,“我不可能為求自己心安,便罔顧他人性命。”

是孫家先害夢石女兒在先,他說到底也並非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

“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想,”折竹審視她,慢慢的,眼裡少了幾分興味,“殺他還不如殺你?”

商絨躲開他的目光沒再說話,兜帽徹底滑下去,那根簡單將她的長發係起來的發帶也掉了,她皺著眉忙著撥弄隨風亂舞的頭發,卻不防身後的少年再度將韁繩塞入她手中。

她想回頭,卻被他捏住下巴。

“彆動。”

他鬆開她,商絨卻感覺到他的手指一寸寸撫過了她的鬢發,她僵硬著身體沒動,雪粒打在她的眼睫。

折竹慢條斯理地將她光滑潤澤的烏黑長發攏在掌中,問她:“怎麼連梳頭也不會?”

“就是不會。”

商絨的腦子亂,心也亂,好一會兒,她才窘迫地小聲回一句。

他沒再說話,修長的指節在她發絲間穿梭,認認真真地替她編起了整齊漂亮的辮子,又隨手扯了自己腰間穗子的絲線來替她係上。

絲線的顏色很襯她的衣裙,少年的眼眉浸潤幾分滿意的笑痕,他將烏黑的發辮挪到她肩前,歪著腦袋問她,“好看嗎?”

商絨低眼,盯著發尾竹綠的絲線,待少年再將兜帽扣在她腦袋上,她才後知後覺,輕聲說:“好看。”

在後頭慢慢騎馬的夢石雖未聽見他們二人在說些什麼,卻也隱約目睹了那少年替小姑娘編發辮的全程。

風吹得他眼睛發澀,他一下偏頭,望著山道一側積雪的荒草地。

天色暗下來時,他們一行三人在蜀青城附近的一處村莊中落腳,小小的院落藏在一片翠綠竹林之間,古樸而風雅。

蜀青出名士,大燕人儘皆知。

此地常有文人名士三不五時幽居山林,吟詩作賦,飲酒會友,賞儘四季風光,蜀青附近這些村莊的百姓並不能領會所謂風雅,卻也知道抓住機遇,在山中修建屋舍,專供那些時不時要來體會山野風光的文人士子暫居。

折竹顯然不是什麼像樣的文人士子,但他會裝。

商絨看他軟劍一藏,摘下護腕,他竟也能將書生的做派演得極像。

這居所的主人是一位年約三四十的婦人,她爽朗健談,提著一盞燈將他們三人領入院中,便將院中流動的水渠旁每一個木雕蓮花燈罩內的蠟燭一一點燃。

“這叫那個什麼……曲水流觴,”婦人大約也不知那四個字怎麼寫,她說起來總也不順,回過頭來笑了笑,“是一位常在這兒山居的老先生讓做的,隻是他年紀大了,冬天是不來的。”

明亮的燈火裡,她注意到夢石那張烏漆嘛黑的臉,“這位……是怎麼弄的?”

“不會騎馬,摔泥裡了。”

夢石尷尬一笑,說話聲音有些抖,為了不讓人發現他原來是個道士,他早早地便將那件臟兮兮的道袍脫下扔了。

商絨原本是要分給他一件披風的,可夢石接來瞧見那披風上秀氣的銀粉色繡花,他沉默了一瞬,還是拒絕了。

就這麼生生地受了一路的凍。

“奴家這便去燒些熱水,給三位去去寒氣。”婦人手腳麻利,說著,點完等便去廚房燒水。

這院子小,臥房也隻有兩間,但幸而那婦人的丈夫領著人又抬來一架木床放進主屋內。

夢石凍得厲害,熱水倒入浴桶,那婦人便忙喚他往另一間窄小許多的屋子裡去沐浴更衣。

唯剩商絨與折竹在主屋的廊前相對,那婦人將最後一桶水倒入浴桶走出來,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對不住,這院子是小了些,屋子實在不夠。”

折竹滿不在乎地應一聲,他看向商絨,輕抬下頜:“去啊。”

在商絨邁入門檻後,婦人便忙從外將房門關上了。

室內燃著三盞燈,浴桶內的熱霧漂浮繚繞,商絨亟待消去這一身疲乏風塵,她看著發尾的絲線,猶豫了片刻,還是解開了絲線收好,再一點點拆開發辮,取下麵具,脫了衣衫,但因搭在浴桶旁的凳子被那農婦無意間沾上了水,她赤著雙腳踩上去,不慎一滑,直接倒進了浴桶裡。

“撲通”一聲,激起水花淋漓漫出。

商絨狼狽地破出水麵來,她嗆得咳嗽了好幾聲,卻聽有人輕敲窗欞,隨之而來的,是那少年疑惑的聲音:“商絨?”

一顆顆水珠壓在眼睫,她抹了一把臉,看向窗外隱約映出的那樣一道影子,窘迫地應了一聲。

“你是不是想淹死自己?”

他說。

商絨盯著他的影子,有些羞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