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纓不是沒有過相好的女子,挑這些於他而言簡單至極,他很快擇出一盒來,那掌櫃瞧了也笑:“這是近來賣得最好的,公子好眼光。”
他們才踏出門檻走下階,薑纓便瞧見那錢雲香也從鋪子裡出來,由著女婢扶上馬車。
“這鋪子的東家,果然是她的相好。”
薑纓忍不住笑了一聲,“若劉玄意知道了,隻怕他就坐不住了。”
“那就想辦法讓他知道。”
折竹將那盒胭脂隨意地往懷中一塞。
薑纓還未答,便有一名青年匆匆跑來,湊到他耳畔說了幾句話,他聽罷,便對黑衣少年道:“護法,果真有機會了。”
“他方才聽到錢雲香與她那相好要在今夜相會。”
“今夜?”
折竹皺了一下眉,看他:“相會就相會,為何還要等夜裡?”
“……呃,”薑纓有點尷尬,此刻他才忽然想起來,這位十七護法還是個沒開竅的十六歲少年,他隻好委婉地說,“有些事,白天……不太適合。”
折竹奇怪地睨他一眼。
“護法可是還有其他要緊事?”薑纓趕緊轉移話題。
“回去吃飯。”
折竹聲線冷淡。
“……”薑纓一時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隻得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命人將消息散到賭場裡。
劉玄意不在錢雲香家中,但那麼大一個賭場,錢雲香僅靠自己如何經營得當,其中一定有劉玄意的人。
隻要這消息傳入賭場,就不怕劉玄意不知道。
天色徹底暗下來時,白日停在脂粉鋪子前的那輛馬車又在靜悄悄的夜裡,駛入幽深長巷,停在一處院門前。
折竹隱在樹上那片濃烈的陰影裡,冷眼看著那錢雲香從車上下來,兩名女婢恭敬地守在馬車旁,隻有她一人推門進去。
院牆內燈火昏暗,隱約照見一名身形高挑的男子從房內出來迎她,兩人在院中摟摟抱抱,也不知在說些什麼,沒一會兒便相扶著進屋去了。
月輝粼粼,馬夫與兩名女婢皆被打暈塞入車內,緊接著,數道身影輕飄飄地落入院中。
薑纓走上階,細聽了房內的動靜,隨即一腳踹開房門。
折竹咬著糖丸踏進門檻,抬眼隱約看見那細紗幔帳後一男一女兩張嘴貼在一起,隨後,一隻手擋在了他的眼前。
女子尖細的驚叫聲傳來,那男人驚慌地喊:“你們是什麼人?!”
折竹麵無表情地看向擋住他視線的薑纓。
“護法,莫汙了您的眼。”
薑纓忙朝屬下招手,有兩人立即會意,上前掀了幔帳,動作極快地將那□□的兩人用被子裹在一塊兒,又扯了幔帳作繩捆好。
屋內的燈火被吹熄,床上被捆在一塊兒的男女根本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月光散入窗欞,窗上映出他二人鴛鴦交頸的影子。
好不繾綣。
如此寂靜的境況下,外頭片瓦輕響的聲音便清晰了些,薑纓一瞬警惕起來。
“錢雲香!”
門前落了道高大的身影,滿含怒氣的渾厚嗓音響起,雙推門被大力拍碎,煙塵四起。
劉玄意滿臉猙獰,踩著破碎木門進來,卻看見床上的兩人竟被綁在一起,嘴裡還都塞了布。
他的臉色驟然一僵,緩緩轉頭,借著與他一齊破門而入的月輝,看見坐在另一邊的太師椅上的少年。
他當即轉身下階,院內藏匿的數名櫛風樓殺手一刹持劍落下,他抽出腰間佩刀來,陰沉著臉迎上去。
劉玄意到底是天伏門的門主,他極輕鬆地擊潰數名殺手,也不戀戰,借力一躍上了屋頂。
一道身影閃過,衣袂帶風拂過劉玄意的臉頰,他腳下一滯,盯住擋住他去路的薑纓,卻也隻是片刻,他飛身提刀一揮。
薑纓匆忙之下,以劍刃相抵,然而劉玄意內力霸道,招式也狠極,他雙膝被逼得重重跪下去,瓦片碎裂。
薑纓抬頭,那刀已繞過他的劍就要接近他的脖頸。
千鈞一發,一枚銀葉如流星一般刺破空氣而來,劉玄意反應極快,仰麵一躲,刀鋒也偏差幾分,劃破掠風而來的一道身影的衣襟。
他後退兩步,看清那忽然出現在屋頂的黑衣少年的臉。
“十七護法……”
薑纓膝蓋痛得厲害,咬著牙喚了一聲。
而折竹充耳不聞,他垂著眼簾,看見落在瓦片上破碎的木盒,殘留在他衣襟處紅如朱砂的粉末簌簌而落。
他一指輕蹭一抹紅,抬起來一雙眼,乾淨又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