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發受長生 無人可長生。(1 / 2)

“自封神量劫後,截教消亡。上清通天聖人被囚紫霄宮,距今已有億萬載。”

*

昔日的封神戰場上。

潼關路前,怨氣滔天;冤魂怨鬼,永世徘徊。

元始足踏雲光而至,目之所及,皆是世間煉獄之景:天地黯淡無光,血雨惶惶而下,哀嚎怨念衝天而起,生生阻斷了聖人的雲路。

他垂眸朝下一掠,眉頭深深蹙起,一甩廣袖,指尖凝光。靈氣化劍驟然而下,強行從血色的迷障中撕出一片空白。

隻是區區這點空白,很快又被新生的恨意與怨念填滿。它們源源不絕,宛如江河汪洋一般,懷著滿腔惡意洶湧澎湃地向著此地唯一鮮活的生靈襲來。

老子自九天之上擲下拂塵,信手替元始擋了一擊。

聖人衣袂微拂,投來的目光古井無波。身後的功德金輪愈發耀眼奪目,強行壓製著這些鋪天蓋地的孽果。

——闡截之爭導致的孽果。

在一片無言的靜默中,兩人的視線又重新落在戰場中間鎮壓亡魂的碑銘上。上麵的裂紋深可見底,清晰至極,仿佛隨時都會風化而去。腐爛的土壤上開出常開不敗的惡之花,朝著他們輕輕搖曳。

半晌,老子方歎息一聲:“來不及了。”

他仰起首來,看著這片天地之間破開的無數裂口,萬千個元會以來積攢的惡念與怨恨衝破了聖人們的壓製,再度現身在洪荒大陸之中。

肆虐一方,吞天噬地,直直地將整個世界都拉上了毀滅的戰車,孤注一擲向著化為虛無的終點而去——

它們想毀掉洪荒。

接引準提深陷西方,女媧為著人族疲於奔命。他與元始匆匆前往潼關,卻同樣無可奈何。

他們親手釀造的孽果,也將由他們親自吞下。

因果循環,天地常理,並無半分悔改餘地。

隻是......

元始微涼的目光觸及腳下的土地。昔日生死茫茫間留下的鮮血依舊觸目驚心,曆經千年萬載仍然宛如昨日之事。

聖人不染塵埃的衣擺自赤紅的土壤上輕輕拂過,他似想抹去那些難言的過往,又遲疑著停滯不前。

良久,他輕輕抬起首,往三十三天外無垠的混沌中望去。

玄門聖地紫霄宮就坐落在那裡,鴻鈞道祖於此傳道,授業予三千紅塵客。又收下了六名弟子,精心教導,直至他們尋找到他們自己的大道。

他,長兄,以及……通天。

修無情道者,也會在一瞬間,感受到心痛的滋味嗎?

老子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目光微微一沉。

靜了片刻,他方淡淡道:“師尊一向寵愛通天。縱使有天道在上頭壓著,他的日子也不會難過到哪裡去。”

元始微垂眼眸,不置可否:“長兄這話,怕是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吧?”

老子微微掀起眼簾,緩聲道:“至少我那天庭的兜率宮,逢年過節還有人願意隨手去砸上那麼兩下。”

但……也就是這樣了。

聖人負手而立,隔著亙古不變的時光遙遙望去,目光深邃,似思念,又似悵然。

元始的聲音縹緲若雲煙,自他耳畔輕輕拂過:“兄長,通天的罪過到底有多大,才會讓他至今都不得離開紫霄宮?”

老子閉上了眼,倏地冷笑:“當真是他罪業深重、如山似海嗎?當真不是他自己死撐著不認錯,讓天道也無可奈何嗎!”

元始靜默了一瞬,側首望向太清:“他認與不認,又能改變些什麼?”

“史書上隻記載成王敗寇,商周更迭也罷,封神量劫也好,他截教是輸得徹徹底底,乾乾淨淨!”

聖人一字一句冰冷若寒霜,從骸骨殘軀中刮過,透著無邊的森冷。他重重地一甩衣袖,冷淡的眉眼間似又泛上幾分熟悉的暴戾。

“元始,你我的親弟弟,你還能不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