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鈞:“其實……倒也不必……”
他徒弟熱淚盈眶,幾度哽咽:“屍位素餐的神仙可以一死了之,對洪荒造成的永久傷害該如何彌補?!”
鴻鈞:“好了!”
通天猛得抬頭看他,目光倔強中透著幾分哀傷,堅毅中泛著幾許委屈。裝得真像那麼回事,連鴻鈞都信了!
鴻鈞:“……”
“好了,彆哭了。”道祖放緩了語氣,揉了揉通天的頭發,熟練而辛酸地開口道,“為師等會去給你寫道手令,你帶去給昊天看。天道這邊,為師替你說情,可好?”
“好耶!”
通天頓時生龍活虎,原地複活,中間不帶半點磕絆的,瞧得鴻鈞又好氣又好笑。
“你啊。”師尊無奈極了。
“天命恒常,萬古如斯,你怎麼還是要去碰那命數,難不成,當真要為師護你一輩子嗎?”
通天定定地望著鴻鈞,輕輕揚起一個笑:“我道如此,我心如此。”
“此生此世得蒙師尊相護,若有來日,弟子定當以身相報。”
鴻鈞垂眸,神情縹緲如墜雲海。他幽幽開口,辨不清喜怒:“竟不是‘定當以身相許’嗎?”
通天撲哧一笑,眉眼彎彎:“師尊怎麼也看起了凡間的話本子?”
道祖不言。
聖人眼眸一轉,興致勃勃,竟也當真如同玩笑般學起了話本裡的唱詞:“師尊大恩大德,弟子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又恨天不假年,世事不待,此心此情,隻好來世再報。”
來世啊......
鴻鈞眸光微暗,低垂下眉眼,薄涼的手指撫過通天的鬢發,手中輕輕化出玉簪,替他重新挽起墨色的長發。純粹如月華的發絲自他掌心上流淌而過,涓涓若流水。
通天托著下頜,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眸色愈發顯得澄透清朗。
他望著近在咫尺之遙,凜然高華的道祖,頗為無辜地歪了歪腦袋,又伸出手牽上了他雪青的衣袖。
少年笑意淺淺,嗓音溫潤清透:“卻不知師尊,意下如何啊?”
鴻鈞微微闔眸,袖擺微拂,抬指便彈上了他的腦殼。
通天吃痛地往後縮了縮,又聽他師尊嗔怒一句:“要去就去,彆待在這裡戲弄為師。”
可這個話題明明是師尊挑起來的啊。
通天少年很是委屈。
當然,明智如他,是不會在這個時候跟他師尊較真的=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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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得通天絕塵而去,不帶走一片紫霄宮的雲彩,被死死壓在廣袖中的造化玉碟幾乎炸毛。
“鴻鈞!”
道祖連個眼神都沒留給祂。
“你這是要造反嗎?”
鴻鈞很是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微微頷首:“是的。”
造化玉碟裡的天道:“......”
祂惱羞成怒,口不擇言道:“我這些年哪裡虧待你了嗎鴻鈞?你居然這麼對我?洪荒現在還沒亡呢你就這麼囂張嗎?”
“全年無休,沒有節假日。經常加班,不給勞動保障。杜絕了成家立業的可能性,一心一意為一人之私欲操勞。”
他微微掀起眼簾,語氣委婉:“我以為您至少會有點自知之明。”
天道:“......”
祂的表情逐漸猙獰化,又不得不強壓著怒氣開口道:“......這些事情,我們都能商量的嘛,你怎麼不早說呢,本座又不是不能通情達理一下。”
“早說?”
道祖垂下眼眸,輕輕拂去袖擺上沾染的梨花花瓣,不置可否地笑笑。他平靜地起身,道袍曳地,再度穿過了梨花林。
天道仍然沒有放棄:“你是我的代言人,代表‘天’的意誌。難不成,我還會害你不成?”
鴻鈞卻不再理祂。
袖中的造化玉碟掙紮了許久,又被一股莫測的力量壓製得更狠。天道心中憋屈至極,電光火石之間,祂意識到了什麼。
“上清通天,是上清通天對不對?”
祂的目光銳利到了極點,思維自曆史的迷霧中經行而過:“難不成,鴻鈞你居然......”
道祖停下了腳步。
道祖給自己的袖子施加了一個永久的禁言術。
可是袖子又不會說話,好奇怪哦。
鴻鈞漫不經心地踏入大殿之中,老子等人紛紛起身行禮,各種紛繁複雜的視線交錯縱橫。
是人心,是謀劃,是大局。
鴻鈞微微垂眸,熟練而疏離地看著這一切。
——來世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