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昵的溫語仿佛從耳垂旁拂過,氣息吞吐之間帶起幾分溫熱。
暖融的日光下,少年微垂著長睫,任憑那光芒點染過淺淡的眉梢,撒下波光粼粼的金粉。那雙眼眸中含著清晰可碰的笑意,仿佛隻要他伸出手,便能輕而易舉地采擷到。
這才是他的弟弟。
沒錯,他的弟弟本就該親近於他,既是同氣連枝的兄弟,本就該勝過那些俗物。
元始垂眸望來,微微斂眸,輕輕扣緊了通天的十指,越過霞光輝映的金橋,又平靜從容地往前走。
在他望向前方的瞬息,自然而然錯過了通天眸中隱約泛起的波瀾。他看著這天,看著這地,看這山川浩渺,河穀靜謐,暖煦的陽光拂過葉片,山雀在袖中啾啾地鳴叫。
仿佛突然之間意識到:未來尚未到來,世界仍舊是一場美夢。
隻不過瞬息又瞬息,轉瞬再轉瞬。兜兜轉轉,半生已逝。
通天喟歎著閉上眼,倏地掙脫開那隻相握的手,拔劍的瞬息,一雙眼眸無悲無喜。
元始下意識抬眸,正對上那雙眼。像是在看他,又分明透過了他,看向另一個人。
劍光冰冷無情,鮮血噴薄而出,倏爾濺上他麵頰,又往下緩緩滑落,連同著那似蛇非蛇的生靈的殘軀,一道落在地上。
風聲蕭然,拂過少年握著的長劍。他眼中似有些微的恍惚,又垂下眼眸,指尖摩挲兩下,穩穩地握住了手中的劍柄。
忽而躥出襲擊的生物倒在了地上,鮮血洇開一地。
元始微微垂眸,輕輕撫上自己的側臉,沾上了滿手的血。
沒有傷口。
老子在聽見劍鳴的瞬息回轉過身來:“通天?”
他看著兩人,瞧了瞧隱蔽的林間,目光又落到那異獸身上,深深地皺起了眉頭:“這是......”
“蛇六足者,名曰肥遺,見則千裡之內大旱。”通天緩聲開口,長睫投落下淡淡的陰影。
他一甩劍身,抖掉上麵沾染的血漬,又以雲帕小心地擦拭而過,輕輕抬眸,露出惋惜的神色:“唉,它衝出來的時候太快了,一個沒留神就下了重手,原本還能帶回去養的。”
“哥哥沒有受傷吧?”
元始定定地看著他。
通天彎眸淺笑,眉眼灼灼。
“就算是沒下重手,你也彆想把它帶回去養。”他微微斂眸,凝視著手上沾染的鮮血,語氣冰涼。
“兄長真是好狠的心。”少年委委屈屈。
老子撫著額頭:“通天,昆侖山是座雪山。”
通天:“雪山又怎麼了嘛大兄。難不成它還真的能讓昆侖冰消雪融嗎?這可是昆侖山誒!”
老子:“既是冰雪所鑄,為何不會為暖陽融化?”
通天笑意盈盈:“可是弟弟我平生就沒見過這座冰山,會為誰消融上一次。”
老子眼都不抬一下:“等你讓肥遺死而複生,你二哥就能當場給你表演一個。”
通天遺憾:“啊,那還是算了吧。”
元始:“......”
剛剛湧起的情緒慘遭打擊,他語氣冷上三分:“長兄你們兩個——”
少年迅速地把劍往袖中一藏,又輕輕巧巧地自他身旁閃掠而過。山雀停頓了幾許,撲騰著翅膀落在他肩頭,蹭了蹭他的衣襟,又歡歡喜喜地鳴叫兩聲。
墨發青衫,風流灑脫,好一翩翩少年郎。
“怎麼了嗎兄長?”通天歪頭一笑。
元始將到唇邊的話止住了。
他道:“無事。”
*
出走昆侖數百裡,山川相異,鬱鬱蔥蘢。起伏不定的群山自雲腳拔地而起,巍峨而不知其終點所在。
越來越多的異獸出沒其中,甚至有了龍鳳三族的身影。
在第一次瞧見互相爭鬥的銀龍瑞鳳時,老子便皺起眉頭,在他們身旁布下了隱匿的法術,悄無聲息地從一旁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