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少了誰?又似乎沒少?
撲麵而來的雪粒之中,元始一襲白衣,衣袂偏飛。他立於峭壁之上,垂眸望著同老子交談的少年,視線落出去極遠,直至目力儘頭。眼底複雜的情緒翻滾不息,又在下一瞬化為徹骨的平靜。身形一晃,消失在原處。
待通天踏出不周山範圍,翻越幾個山頭,漸漸走至邊界,不得不在某個瞬息頓住腳步,青萍輕顫,驟然從玄色的劍鞘劃出。
元始早有準備,玉如意落入手中,擋下了這一道突如其來的攻擊,隨即開口道:“你若是執意要出門的話,不如先與為兄做上一場。”
少年微微抬眸,望著麵前神情冷淡的元始,輕輕呼出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鬆鼠,轉而握緊了長劍:“兄長,請。”
本就該料到的對嗎?畢竟上清通天的兄長,是能夠說出“我替他去”,甘心替他承擔起因果報應的兄長,如今又怎會輕易放心他獨自離家,遠行萬裡,涉足此等量劫?
熟悉啊,他可真是太熟悉了。
通天望著頭頂落下的雷雲,似嘲似歎地笑了一聲。
青萍低沉地翁鳴一聲,劍光如雪,猛然劃破眼前天光!
大雨傾盆,雷霆萬鈞,引得方圓數十裡的生靈紛紛退避。元始的白衣翩然如卷,雨水從他眉睫滴落,每一寸都透出驚心動魄的意味。
他凝視著少年手中的劍,望著它以踏碎淩霄之勢而來,張揚無匹,肆意妄為。層層殺意疊加而上,幾乎能察覺到眉心一點刻骨的冰涼。乾脆利落結起道印,召喚出道道神雷。
通天眉眼凜然徹骨,青衣獵獵作響,毫不猶豫折身迎上。玉清神雷與青萍劍撞擊在一起,爆發出巨大的聲響。
來回數次,輾轉數裡。
元始望著少年,法訣驅使著玉如意,重重往下砸落。
少年不躲不避,強行挨了如意一擊,長劍未止,同樣攜起漫天流雲。青萍劍上綻放出更為強烈的光芒,幾乎令人目眩。
那個瞬息,元始望見了一雙明亮如新生朝陽般澄透的眼眸。
玄色的劍自他鬢邊劃過,斷他墨發一縷,卷起了漫天遍地的飛花。隨風而起,拂過他麵頰,落入雪白的衣袂。
一襲青衣風流快意的少年大笑出聲,又在下一瞬咳嗽著吐出血來:“兄長,如今,您可放心我獨自出門了嗎?”
他眉眼彎彎笑得燦爛,遠勝三月春光明媚。似是想起昔日“這也不許那也不許”的年歲,又或者,什麼也沒想,隻是開心罷了。
元始握著玉如意,神色微微暗下:“倘若為兄仍是放心不下,你會不去嗎?”
通天笑著回道:“不會。”
“那就多帶些法寶出門,用一件丟一件也好,如果當真遇到強敵,彆指望我們會立刻趕到。若是出了什麼事情,下次就彆想著出去了。”他閉了閉眼,將備好的東西交給他。
“好啊。”通天自然地應下,又認真地道了一聲:“謝過兄長。”
少年四處尋找了一下,重新抱起鬆鼠從元始身旁經過,衣袂交錯,視線重合,喚起某些親密無間的錯覺:“先前之事,我很抱歉。”
他停頓了幾息,繼續道:“對不起。”
元始平靜地望著前方,直至那腳步聲漸漸消失,方才低沉地開口:“我們在昆侖......等你回來。”
長風送來的聲音愈發顯得輕慢,幾乎像是一場癡夢。通天微微抬起首望向澄碧的天穹,長長的睫羽上仍沾染幾分未墜的雨水。
何苦呢?
卻也不知道在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