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竇綠瓊不知該如何回答。
一麵是小僧的請求,請她不要將此事告訴任何人。
一麵是夫君的咄咄逼問。
而其中發生了什麼事,她全然不知。
兩人便這麼在原地相對而立,一個支吾不言,一個再無話可說。
直到——
“公子!”
身後,碧山急急衝了過來,跪倒在衛玠腳下,“屬下來遲了。”
他身後跟著打傘的擷月,見竇綠瓊平安無事,一汪眼淚隻差沒落下來。
衛玠低頭,看著俯首請罪的碧山,冷聲,“我讓你跟在娘子身邊保護她,你就是這麼保護的?”
竇綠瓊抬眼看他。
碧山將頭埋得更低了,“屬下......因上茅房,被困在了另一邊,求公子責罰。”
抱香、攏雪聽到動靜出來,見麵沉似閻王的二公子,知道她們給碧山下重劑量芒硝的事情定然會暴露了,一個個心驚肉跳。
兩人雙雙跪下,道出事情原委。碧山在一旁恨得牙癢癢。
一個個皆事出有因,偏生又如此湊巧。
衛玠不是傻子,早在來佛寺前,他就已經暗中安排好人手,埋伏在不遠處的山林裡。
他安排碧山守在女客的院外,不僅因為碧山武功不俗,可以貼身保護竇綠瓊一行人,更因為他持有信號箭矢。
若是有什麼意外,暗處的護衛便會直奔禪光寺。
卻沒料到一場雷電暴雨,使得山路難行;又沒想到中途被淨華寺不知從哪冒出的山匪絆住了手腳。
這時丹湖小跑過來,見此情狀吃了一驚,卻不敢多言,側身低語把話來報。
聽後,衛玠沒再追責,轉身便走,還有許多事等著他善後。
“帶你們小姐回去。”
他也沒再看竇綠瓊一眼。
—
寮房。
碧山、丹湖二人連衣服也來不及換,領了命守在門外,沒有衛玠的吩咐不許她們輕易出去。
好在那些山匪隻帶走了金銀細軟,不曾拿走衣物,否則竇綠瓊連件乾燥衣裳也沒得穿。
抱香、攏雪悔不當初,隻是一個勁兒抹淚。
擷月:“好了,發生這樣的事誰也沒想到,現在最要緊的是好生歇息。”
兩人打了地鋪去睡。
竇綠瓊雙手捂著金鎖呆呆坐在床上,擷月見狀,捧了被子和她睡在一處。
“是不是嚇壞了?”
她將竇綠瓊摟在懷裡,像小時候那樣,臉貼著竇綠瓊的頭,輕聲細語。
“沒事兒了,那些山匪都跑了,咱們明天就回府裡,就安全了。”
兩行滾燙的熱淚順著竇綠瓊的臉頰流將下來,她壓低了哽咽聲,一邊不爭氣地抹珠淚,一邊抽嗒說:
“擷月姐姐,我覺得夫君其實不喜歡我。”
“我跑出去,他見了我,就問我沒死,還掐我下巴。”
“虧我還擔心他的傷,”竇綠瓊越說越難受,淚流得止不住,洇濕了一大塊被衾,“他不領情就算了,反正疼不在我身上。我也遇著山匪了,他卻並不過問我,隻是一個勁兒逼問我。”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壞的夫君。”
擷月給她揩淚,“公子若是不喜歡你,怎麼會差碧山保護你呢?他生氣,也隻怕是兩個丫鬟胡鬨,叫這事出了岔子。”
“並不是。”
竇綠瓊搖搖頭,她隱隱約約明白,衛玠在責怪她,而且是在知道碧山被下芒硝這件事之前。
她想起了那根簪子。
忽而一股寒意遍及全身,竇綠瓊不由攥緊了被子,將下午遇見小僧一事,包括她之後做了什麼,衛玠方才是如何質問自己的,一五一十告訴了擷月。
擷月聽完便知道她中了人的計,卻隻恨自己未能時時刻刻跟在小姐身邊,叫她輕易被人哄騙了。
竇綠瓊看著擷月臉上的表情,心裡的猜測落實了幾分,小心翼翼地問:
“擷月,我是不是做錯了?”
擷月歎了口氣,其實此局說要解也容易。
一來,竇綠瓊是第一次來上香,並不可能知道寺廟詳細地圖,也難和山匪勾結。
二來,她若真有心要將圖紙泄露出去,便不會留下如此顯眼的金簪,還叫衛玠給撿拾了。
隻是眼下局麵太過錯綜複雜,擷月又隻是一個婢女,再聰慧,知道的也有限。
“那你為什麼不同公子說出實情呢?”擷月問。
竇綠瓊又想哭,“他那樣凶我。”
何況那時,她並未對小僧產生懷疑,便也想要守住自己的諾言。
“瓊瓊,這便是你的不對了。”擷月說,“公子既然來問你,心裡必定是相信你的,你實話實說就是。”
“這些且不論。我問你,看到公子身上的血,你是怪他凶多一些,還是心疼他受傷多一些?”
“我......”
竇綠瓊猶豫了兩秒,回答說:“我心疼多一些。”
那樣大的口子,一定很疼罷。
“那就是了。你們是夫妻,有什麼話是不能說開的?非要鬥嘴賭氣,難道心裡就痛快了?”
一夜之間,耿耿不寐,輾轉頻頻。
究竟對錯,她已經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