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有一個吵鬨的也就夠了,他可不想每日下了衙門,就聽見屋裡嘰嘰喳喳的。
“夫君怎麼這般小氣。”竇綠瓊失落,悶氣抱怨。
擷月瞧了瞧她,並不開口勸慰。
衛玠心中低歎,妥協道:“罷了,你想要就買吧。”
他態度本來也不是十分堅定。
那商人大喜,接過丹湖手中銀子,將那虎皮鸚鵡單獨裝在小籠子裡,用紅色絲緞細細包好,打了個喜慶的結。
“娘子您收好。”
得了鸚鵡,竇綠瓊歡喜不勝,一路哄它說話。
一行人緩慢行走,忽然聽見背後傳來一聲驚呼——
“衛主事?”
此人聲音熟悉,衛玠想了一會兒,是那日喜宴上,出言誇讚竇綠瓊貌若天仙的刑部同僚。
曹見幀今日旬休,陪妹妹一同出門逛街,不曾想遇見衛玠,正有心攀談,餘光忽然瞥見坐在輪椅上打量他的嬌嬈少女,麵上兩道紅痕,不由呼吸一滯。
衛玠自然注意到他神情變化,緊了緊拳。
他不動聲色擋在妻子麵前,神色冷淡,“有事?”
曹見幀這才將視線收回,尷尬一笑,“衛兄是和娘子一同出來遊玩麼?剛好,我與妹妹也是。”
他又問:“衛娘子怎麼坐在輪椅上,可是行動不便?”
聽見自己的名字,竇綠瓊正要答話,卻被擷月拖著輪椅拉遠了。
“前些日子摔著了。”
衛玠說,旋即將話題岔開,“我與她正要去買些首飾,恕不奉陪,告辭。”
他們左側的大樓,正是京城有名的玉構玲瓏館,販賣珠翠首飾,生意勃然,為貴婦千金最愛。
門外有兩清秀小廝持守,白玉跺踏,階十數級而下。
上懸題匾:京都流華。
聯雲:金銀鸞含吐金銀光,翡翠環滴沁翡翠心。
竇綠瓊正疑惑,什麼時候說要買首飾了?卻見衛玠轉身從擷月手上接過輪椅,在她鼻尖上一點,言語親昵,
“傻樂什麼,走吧。”
竇綠瓊:?
曹見幀早就習慣了衛玠為人冷漠,並不在意。隻是心神被佳人緊牽,直到他們身影消失在樓內許久,他還愣愣在原地站著。
曹識秋便是這個時候過來的,她方才在繡房選了些麵料做夏季衣裳,出來見到哥哥,直勾勾看著眼前樓宇,不由掩唇而笑。
“大哥,你傻站在這做什麼?難不成也想買首飾送給哪位嫂嫂?”
曹見幀回神,正尷尬,卻忽然想起自家妹妹和衛玠的一段緣,不知怎得,脫口而出道:
“我方才見衛兄攜他娘子一同進去。”
曹識秋一愣,“你說誰?”
“衛兄衛玠。”曹見幀仔細觀察她神色,“你忘了?”
她怎麼可能忘。
“同他娘子......”曹識秋喃喃道。
自從衛玠成婚,她大哭一場,從此不許彆人再提這個名字。
五年前遭拒,她本以為,她可以等到衛玠回心轉意的那一天。卻沒想到他轉眼就娶了彆人,還是個處處不如她的商戶之女。
情思早已化作憤怒,心頭一股名為不甘的感覺攀升而上,像焰火點在即將熄滅的黃白燭芯上,有重燃趨勢。
她提起裙擺,“哥哥,我們也進去買首飾。”
—
玉構玲瓏館。
一進館內清香撲鼻,周遭泛著絲絲涼意,原來是四處皆擺上冰鑒,三兩丫頭揮扇送風。樓有三層,一樓排鋪首飾頭麵,二樓為茶廳,供人歇息。
館內多為女客,偶有夫郎、兄弟陪同的。掌櫃一見衛玠、竇綠瓊,郎才女貌,璧人一雙,通身氣度不凡,遂款款上前迎接。
“二位客官可是要看些金銀首飾?”
竇綠瓊原本沒什麼興致,她好漂亮,卻並不精於妝扮,因為不方便玩耍。
隻是進來見了這滿屋珠光寶氣,還是不由動了心。
自古以來,無女子不愛閃閃發亮的飾物,竇綠瓊也不例外。
“將你們這上等的首飾拿出來給她看看。”
衛玠說完,又附身對竇綠瓊道:“喜歡什麼,自己挑。不必拘於銀錢。”
朝廷俸祿不高,他又素來清正廉潔,但並非不食五穀,隻知揮霍家族錢財的男子。在京五年,早已私底下經營多家商鋪,財運亨通。
何況,竇綠瓊為揚州首富之女,是真正的含著金湯勺長大、堆金積玉的大小姐。
雖說這門婚事起初並非衛玠情願,但娶了她,便絕不會讓她在吃穿用度上落了下乘。
“夫君,瓊瓊又錯了。你為人頂大方。”
竇綠瓊仰起脖子笑,皓齒朱唇。衛玠心怦然,想她今日熏的香格外濃鬱,但是他並不討厭,甚至生了更多靠近之意。
他不自覺低了頭,與她鼻尖湊著鼻尖,像連理枝上的兩隻鶼鶼。
曹識秋進來時,便是看到的這幅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