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佑京坐於幾案之後,著眼於所在的殿上。殿內所擺著的各色物品皆是珍品。不說其他的,就說此時擺在他麵前的杯子。
海棠凍石蕉葉杯,壁上紋路奇真,若不是出現在杯子上,隻怕都以為是真的海棠紋路了。不是數十年的老工匠隻怕是做不出如此精細。一步一動,皆是富貴難求。
晉二跪坐在後麵,一刻不停的掃視著周圍,以防有任何居心不良的人接近他家郎君。
宴席開得很快,倒沒發生晉二一直擔心的事情。從開宴到宴席即將結束,坐在首座上麵的竇瑰都老實得很,倒是讓人有些疑惑這位怎麼一下子收了性子。
這位的宴席也沒人敢多說話,隻是彼此之間不停地勸酒,不少人都喝醉了。沈佑京自然是滴酒未沾,看著他那副模樣,一般也沒人敢勸他的酒。
沈佑京多掃了幾眼竇瑰所在的位置,見他背後站著一位老嬤嬤,心下了然。
隻怕背後站著的是宮裡頭的人。要說這陛下,好像確實對於他這個妹妹的兒子很是不滿。畢竟陛下向來都是喜歡守禮之人的,這位在長安之中的壞名聲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先前就聽說最近竇瑰遭到了陛下的訓斥,看來是真的了。也明白這次宴席為何從來沒有過交集的竇瑰會邀請他來。
隻怕是為了表明他的態度,表示自己不會再像先前一樣。
位於首座上麵的竇瑰此時已經是喝得麵紅耳赤,沈佑京隔了三四個位子都能看出來對方眼神迷離的很。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見著仆從帶著這位下去了。
晉二這下子可算是完全放鬆下來了,沒了這位,可謂是高枕無憂。接下去還離開了好幾位,應當都是去更衣。張懿也下去了。
隻是,最能鬨事兒的走了。卻不代表場麵就真的安然下來。
沈佑京敏銳的捕捉到了場上有一位動了,倒沒人在意。隻是這人的目標卻同先前幾位不同,隻見他是朝著上首過去的。
是衝著那幾位秀麗侍女去的。
那人是華州刺史之子,顧祖德。
沈佑京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靜看那人到底要做什麼,這種場景,對方總不至於真的做出那等事兒。
可是這世上沒腦子的人實在太多,尤其是喝了酒之後的蠢貨。不僅傷害了彆人,還尤其顯示出了他自己的愚蠢。
顧祖德上前去走到了那群侍女麵前,他喝得酒氣熏天的,一雙渾濁的眼睛直往那幾個姑娘身上看。即使麵容並不醜陋,也讓人生出了無儘的厭惡之感。
那幾個姑娘明顯很是不願意他的接近,但是礙於他是客人,卻也不敢過多的反抗,隻是躲避著對方的手。
顧祖德見對方躲避著,很是不滿,眉頭一皺。當即大吼了一聲,“你們躲什麼?能讓小爺我看上,那是你們的福氣!”說完這一句,他當即從裡麵抓出來一個姿容最盛的姑娘。
那個姑娘腰肢纖細,杏腮桃臉,是長相極為嬌憨的姑娘。此時被顧祖德抓住,著急得臉都紅透了。又是覺得丟人,又是覺得恐慌。如今他們家郎君不在,殿上人再多,她又該向誰求助。
一雙眸子溢滿淚珠,看著實在是可憐。
顧祖德抓著人就想把人帶走,男子的力氣如何是一個小姑娘能抵擋的。那姑娘被拖著走,一步幾踉蹌。殿上多的是人想要看這位刺史之子笑話的人,自然也不阻止。隻是,沒人在意那個小姑娘的意見,在他們眼中,也許這就是件玩意兒而已。
眼見著馬上要被拖出去了,沈佑京衝晉二點了點頭,自己也站了起來。
“顧郎君且慢。”
顧祖德自然懶得聽什麼且慢不且慢的,隻是,他不得不停下來。因為握著他另一隻手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他走不了。
沈佑京這時候才緩緩上前,“顧兄這是做什麼?”
顧祖德看向沈佑京,語氣輕蔑,“我做什麼還需要和你說嗎?”
真的很蠢。華州刺史是怎麼養出來這樣的兒子的。
沈佑京付之一笑,並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顧公子知道這是哪裡嗎?”
“這裡可不是華州。”
顧祖德還沒來得及明白沈佑京的意思,卻有另一個人說話了,“你可還記得這裡是哪裡嗎?”
聲音冷冷的,帶著桀驁不馴的聲調。
沈佑京瞧見了對方是誰後,就施施然坐回了他的位子。
這桌案上的海棠凍石蕉葉杯,他可還沒來得及仔細評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