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經常在周末去打高爾夫,俄亥俄州西部有個奧利弗馬場,不管是騎馬還是觀看賽馬都很不錯。”安迪忽然說。
我猛的抬頭,正好對上他的視線。男人看著我的目光裡有一種奇特的情緒。我還不大習慣看白種人的瞳色,尚且不能飛快並準確的辨認其中可能會蘊含著的想法,而且安迪垂眼的太快,幾乎是一個晃神,這股情緒就又被金棕色的睫毛覆蓋了。
“沒錢,”傑克在安迪的肩膀上掉了個個兒,側頭去打量鐵欄杆外的天空,我擔心它會飛出去,於是站起身關上了老舊的木質窗戶,從混濁玻璃外透進來的陽光頓時變得斑駁了起來:“我要攢錢……如果那真的好玩的話,等十一月我回來的時候會去看看。”
“你九月份要去哪兒?”安迪問我,他問完之後有一個不大於心臟跳動頻率的停頓,又自然而然的補充道:“方便說嗎?”
“沒什麼不能說的。”我回答說:“出一趟遠門,拜訪故友親朋……順便回一趟家。”
雖然我還是很擔心,擔心安迪是否能找到新的庇護者,如果他憑借自己的能力找不到的話,那麼我就隻能委托理查·高亞幫忙看著點兒我的“教授”。但實話實說,理查雖然是個好人,卻也是個偶爾會不小心睡過他自己上班時間的家夥,要他保護安迪,其難度不會比讓赫拉維護自己婚姻的相互忠貞低上多少。
至於從姐妹幫下手?他們早在確定我不會打死他們後就對萊斯利警官拋下了最後一點兒敬畏之心,除非我能一口氣關他們兩個月的禁閉——然而即使是這間嚴苛到令人幾乎無法喘息的監獄,禁閉的最長時間也不過一個月。
就在我快為了這件事兒掉光自己的頭發時,在五月的一個下午,一切以一個令人錯愕且不敢置信,卻又似乎理所應當的方式發生了轉機。
諾頓是一個相當吝嗇的典獄長,他集潑留希金的迂腐,夏洛克的凶狠,阿巴貢的多疑,葛朗台的狡黠於一身,每時每刻不在向監獄裡的上到獄警下到犯人傳達一個信念,感謝古代漢語的博大精深,讓我不用花上太多的篇幅去細數他曾做過的種種可以被釘在懺悔柱上一萬次的事情,而是將這些簡化為乾脆利落的四個字:
錢可通神[2]。
那是個陽光相當和煦的午後,諾頓決定要翻修監獄車牌工廠的屋頂。這項工作如果在外麵找工人的話可能要花上一千多美元,雖然這點兒錢相較於整個監獄的開銷而言不值一提,但諾頓還是選擇把這些蚊子腿裝進自己的口袋。於是在大太陽下勞動的夥計就直接落到了監獄裡的犯人身上,諾頓說的十分冠冕堂皇:征求自願去做這份工作的人,整個工程預計要做一個星期。
他說的一本正經,天花亂墜,配上那副認真嚴肅的表情似乎有著十分的可信度,但落在我耳中隻有四個字:白工速來。
即使這樣仍然有七十多個人願意去,因為這是借機到戶外透透氣的好機會,美國的五月還是春天,正是適合戶外工作的宜人季節。最終監獄方決定以抽簽方式選取十個人,其中正好有安迪。
我理所應當的混進去,成了監工之一。
當然,在我純是為了徇私而動用關係,花了二十美元和理查交換工作時,完全沒能想到,自己竟因此而目睹了傳奇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