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悶頭寫報告,一手抓起剛剛寫完的那篇報告舉起來朝他揚了揚,無聲的表示卑微的萊斯利先生沒有這個時間。
“去吧,萊斯利,這玩意兒不急,不管是諾頓還是哈德利都不會追在你屁股後麵索要,你隻需要在月底前把文件塞進前兩個月的文件夾裡就行。”理查說,“一年多了,兄弟,你這次出去之後壯了不少,不會再被姑娘們嫌棄的。”
我的筆尖停在雪白的A4紙上,懸空大約一指的距離。理查是否意識到了我對安迪的感情是我這一天反複思考的事情。其實說到底,被人察覺到我對一個囚犯產生特彆感情並非什麼嚴重的結果,監獄裡漂亮精致的男人也不少,哪怕同性戀的感情是非正常的,但在一個連飛進來一隻蚊子都是雄的的破地方,就算下半身的一些衝動難以壓製,隻要不鬨到公之於眾就沒什麼大不了。
可那是性-衝動,不是喜歡,更不是愛。
在2021年,西方混亂且開放,我曾經在海一樣的信息流中對LGBT群體的生存情況遙遙一瞥,這麼多年來,他們有些人文質彬彬,也有些人瘋狂而扭曲,甚至認為自己‘唯一能抱的希望就是墮落本身[1]’。我無意於評價這些人的生活方式,但我記得,直到1990 年,WHO才從精神疾病列表中刪去了“同性戀”一項。
‘被惡魔引誘[2]’和患有精神疾病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情況,前者會被原諒,後者遺臭萬年。
“那好吧。”筆尖又落了下去,在白紙上流暢的寫出一連串官場套話,“周六還是周日?”
“周日。”
我周日的假期安排就這樣被定了下來,理查和楊勒沒有夜班,也不曾申請監獄的獄警宿舍,又聊了一會兒就都回家了。我一個人在辦公室裡寫剩下的材料,寫了不一會兒就抑製不住發散的思緒,打算出去轉一轉。
太陽的餘暉還未完全散去,地平線被溶出一道璀璨的金光,犯人們都在用餐,放風操場上空無一人,就連巡邏的同事們也在逮著空閒放鬆抽煙。盛暑將空氣燙的扭曲,連一絲清涼的風也無法透進監獄的高牆。我無所事事的站了一會兒,在短暫的茫然後覺得還是吃飯緊要。
獄警和囚犯們在理論上要吃一樣的東西,但這件事顯然僅限於理論。屠宰戶出身的廚師長光明正大的克扣著所有犯人們已經被諾頓、哈德利層層克扣過一遍的夥食費,給犯人們的飯都是隔了不知道幾夜但好在還沒壞的麵包和不大新鮮的蔬菜,菜湯淡的拿去洗碗都不會在碗壁上留下半滴油水。
相對的,獄警的夥食就要好上很多,麵包和意麵都是新鮮的,蔬菜是新買的,肉醬裡的肉可以將麵條整個蓋住,金黃色的湯汁從麵條的間隙流淌出來,襯的盤子乾淨透亮。
安迪在我所在餐位的不遠處,獄警不會和犯人們一起就餐,但我因此可以正大光明的以監視所有犯人的姿態悄悄多往安迪那裡瞟兩眼。男人今天的心情顯然不錯,麵上一直帶著淡淡的笑意在和彆人交談,偶爾還會開懷的彎起眼角。
我看著他的笑容,抿了一口手上廉價的伏特加,蒸餾酒的回甘令人感覺自己身在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