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服裝店當然需要有衣服,出於節省資金的目的,我決定親自打板並製作出樣衣再聯係廠家。為了節約往來回家的時間和油費,看似沒有那麼窮苦卻依舊舍不得亂花一分錢的萊斯利獄警乾脆搬進了監獄裡住。
前文中有提到,監獄裡有獄警宿舍製度,即可以用一份相當低廉的價格在監獄裡租個屋子。這項製度一般情況下適用於年輕的,剛剛入職沒多久還沒有屬於自己房子的獄警,但在肖申克層層克扣所致的高工資環境下,即使是剛來半年的新獄警也能付得起一間公寓的首付[1]。
我因此得以一個人霸占整間宿舍,還不用擔心自己晚上熬夜裁剪衣服打板的行為會受到同事們的歧視和議論。而在我抱著一堆書本紙卷開車到監獄前的停車場時,卻正好遇到了被釋放出獄的歐文。
和在監獄裡時不一樣,此時此刻的歐文穿著得體的西裝,一頭黑色短發打了發蠟,斯文而精細的梳到腦後,他的皮鞋打了蠟,在日光下顯出一種美國上等人所獨有的犀利的整潔。這種整潔讓我差點沒能認出他,如果不是他率先朝我打招呼,讓我再次看到了那雙猶如貓眼石一樣的眼眸的話。
“早上好,”他微笑著向我大步走來,步履之間是一種我在獄中從來不曾見到的瀟灑風流,“霍爾警官。”
“早上好,”於是我也對他報以微笑,伸出手和他遞來的手輕輕握了一下,真心實意的道:“恭喜,以後可彆再回來了。”
“當然,當然……這輩子都不想再回來。”歐文發自內心的感慨一聲,目光落在我放在轎車發動機蓋上的紙箱子上,他略有訝異的揚了下眉毛,再抬頭時先飛快的瞟了一眼我製服領口的警徽,聲音稍微頓了一下,“……霍爾先生,您這是要?”
“可以直接叫我萊斯利。”我擺擺手,表示自己並非是窮困潦倒的被趕出了監獄,“做點生意而已。”
男人頗感興趣的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哦?什麼生意?”
“clothing(服裝),或者說是Fashion(時尚)。”我把作為設計師的後半個單詞,即Designer咽回肚子裡,隨口給自己打了個宣傳,“如果你以後需要訂製西裝的話,或許可以來哥倫布市伊斯頓鎮中心的霍爾服裝店,熟人有優惠。”
“那我可一定會去。”歐文眯起眼睛笑了起來,在重新呼吸到自由的空氣後,青年那優越的長相和身上鋒利如寶石碎片般的氣質舒展開來,令我不得不服氣於博格斯·戴蒙德的鑒寶能力——不管是在那句‘導致美歐之間貿易規模從1929年的曆史高位急遽衰退到1932年曆史低位的催化劑。’之前從未被我留意過的安迪,還是自打進了監獄就變的瘦小陰鷙的歐文,博格斯·戴蒙德似乎相當擅長於發掘那些被監獄裡的灰塵掩蓋住自身光澤的明珠。
雖然他的目的是自私又卑劣的玷汙他們,甚至不惜用上可能將之碾碎的手段。
“歐文,老兄,快來,”不遠處的一聲招呼打斷了這場短暫的敘舊,我和歐文一起轉過頭去,看到一輛相當漂亮的,瑰麗的奶油色的汽車,一個男人靠在汽車邊上,相當乾淨利落的朝歐文揮了下手,“就等你了。”
我稍微多看了那個男人一眼,他戴著墨鏡,看不清楚具體的樣貌,但從身姿來看當然不是什麼瘦削單薄之輩。令人驚訝的是在這個甚至還說不上冷的季節裡,那位男人仍舊穿著一身整套筆挺的,一看便造價不菲的西裝,揮手時手腕上的表在太陽下鑽石似的驚鴻一閃。
“稍等一下。”我忽然想起那趟中國之行後似乎忘了給歐文帶東西,連忙在歐文說離開之前率先開口。所幸之前我沒有完全搬空後備箱裡自己帶回來的畫,在簡單的挑選後,我從剩下的幾幅裡摸出自認為畫的最好的一幅《躍金海浪》抱給了男人,“出獄禮物。”
歐文相當驚訝的看了我一會兒,手指在畫布上繪著的海浪邊緣輕輕擦過,“你畫的?”
我有點兒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聲,有點不敢去看這幅結合了些許水墨畫技法的水彩畫,“技巧拙劣,但應該勉強能看。”
歐文在把畫拿走之前露出了一個相當漂亮的笑容,我厚臉皮的把那當成了對我畫技的不嫌棄,抱著一打布料直奔原本空蕩蕩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