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月末總是圖書館裡最忙的時候,我的同事們的各類賬單像是雪花一樣的堆滿圖書館,數量之多使得那些‘那一邊的人’也不得不暫時停課,回到他們的牢房裡咀嚼反芻著他們從安迪這裡學到的知識。雖然如果要選幫手的話,這些安迪的學生應該是最好最合適的人,但沒有一位獄警願意讓這些和共-產思想掛鉤的人碰他們的賬單,於是安迪自然而然的選擇了在監獄裡他最好的朋友瑞德——一個額頭上有著淺而細小的皺紋的黑人來圖書館幫忙。
我在工作之餘也會去幫著填寫一部分賬單,當然,有龐大的工作量和旁邊的瑞德在我和安迪什麼也不會做,也什麼都做不了。有半個屋子都堆積著雜物的圖書館的空間不算太大,窗戶太小,通風堪憂,在月末常常充斥著男人的汗味兒和濃重的煙味兒。這些味道的源泉,即那些獄警們來來往往的谘詢著自己的財務狀況,碰上比較簡單的問題安迪會直接用一個非常客氣的語氣喊我:“霍爾警官,可以請您幫xxx警官處理一下這件事嗎?”
在悶頭填寫賬單的我就隻能放下筆,硬著頭皮去接受安迪突然而然的抽查測驗。老布在這時會來接替我的工作,老人總是會悄悄抬起頭,眨著他藍色的,水亮乾淨的眼睛遞給我一個“好好乾”的眼神。
“當然可以,能為約瑟夫警官服務是我的榮幸。”我端起咖啡杯,坐在另一張被老布收拾的乾淨整潔的淡黃色梨木書桌前,把早先準備好的一點糖和切好的水果往那位警官麵前推了推,擺出再端正不過的笑容:“請問能為您做點什麼?”
我不清楚這年頭銀行工作人員是怎樣的一種精神麵貌,但足夠良好的精神狀態與體貼的服務態度能很大程度上淡化這些人對安迪把工作轉給我的不滿。試想假設你去醫院掛水,原本排的經驗老到乾脆利落的老護士忽然讓出了自己的椅子,讓一個年輕的,一看就是實習護士的小姑娘來試手,即使脾氣再好的人也難免會有點兒提心吊膽。
而對於這些美國人來講,金錢是遠比給你紮針的護士還要重要的東西。
好在如果小護士足夠漂亮體貼的話,對於大多數人而言也不是不能遷就。為了讓這些人不至於遷怒安迪,我隻能每次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去完成這些額外的作業,去應對山姆大叔伸入每個同事口袋裡的手。理所應當的,一開始這些人沒人相信我,每次我為他們列出清單後這群人都會擋著我的麵兒再把避-稅方案放到安迪麵前,讓杜弗蘭先生再過目一回,但時間長了之後,我也有了那麼幾位忠實的客戶。
“在萊斯利這裡享受的招待可要比杜弗蘭那兒好得多。”邁德不止一次的在辦公室裡向哈德利推薦我:“如果你不炒股也沒有那麼多的這個業務那個業務的話,萊斯利的所學就已經足夠好啦。他處理東西看起來要比杜弗蘭還乾淨利落,而且更有銀行家的樣子。”
我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意思,享受你的同事的貼心服務和享受一個對你戰戰兢兢的犯人的服從是兩個概念,前者會讓你覺得飄飄然而後者總是理所應當,雖然哈德利不這麼想。
“得了吧,邁德。”嘴裡少有好話的獄警隊長岔著腿坐在椅子上,一邊用帽子扇風一邊不屑的檢視自己的賬單:“那小子懂的東西少到會讓你驚訝,也隻有沒什麼財產的人才敢放心讓他試水……”
他一句話把邁德的臉色說到發綠,哈德利卻像是渾然不覺似的,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向我拋出了一個問題:“來吧,小子,回答我1929年大量公司破產的原因?”
“華爾街的步伐明顯快於美國經濟本身,那個時候美國國民生產總值增長了不到50%,可是道·瓊斯指數卻上漲了3倍。當時的投資者隻需支付10%的保證金就可以購買股票,餘額由經紀人支付[1]……股市不斷飆升,人們忘記了風險的存在,很多公司都是依賴著這樣錢滾錢手段的高杠杆公司,於是等到股票下跌的時候,這些高杠杆公司就這樣像肥皂泡一樣。”我放下正在補寫工作記錄的筆,五指攥成拳頭後猛地張開:“啪!的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