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諾頓去競標的時候,我以為他瘋了:美國的稅法不說嚴謹,但一層層一條條堵著避稅的路是真的。一旦諾頓逃稅的事情被發現,我斷定他即使不進肖申克也絕不會好過,畢竟能參與競標——可想而知,我們這位典獄長的胃口有多大,他所掌握的又是多麼大的一筆財產。
然而很快的,我發現我錯估的不是諾頓的瘋狂,而是安迪的本領。
在短短幾天時間內,他讓諾頓的那筆錢以一個相當合理的方式直接蒸發在了賬麵上。
“諾頓的這項工程競標價格是八萬美元,這遠遠低於正常市場價的十五萬美元,假如從十月乾到十二月,按照安迪之前說的,光是材料消耗,雇傭專業人員指導和給犯人們提供食物就要六萬美元。”在圖書館裡,老布在聽完解釋後,按照他所懂的東西簡單做了個計算:“另外還需要一萬美元給去監工的獄警,也就是說,諾頓坐在監獄裡兩個月,什麼都不用乾就賺了一萬美元,而安迪需要把這一萬美元合理化。”
“準確來說是兩萬美元,多出的那一萬美元不會計入獄警工資。”我起完了草稿,端著一杯咖啡幫他補充:“現在辦公室裡所有人都欣喜若狂,十個監工名額,兩個月白撿一千美元,現在就是看誰和典獄長還有哈德利關係好的時候了。”
安迪這幾天晚上都在諾頓的辦公室裡處理賬目,時近早秋,我也得把秋衣的設計稿儘快交給奧斯汀小姐進行打板和投入製作。那群安迪教過的學生已經陸陸續續的出獄了——鑒於他們都是標準的美國人,思想上的些許問題關不了他們太久,圖書館又陷入了最開始的清淨。沒有講課,沒有吵鬨,沒有報表,隻有我、老布還有長大了的傑克繼續相依為命。
“噢……”老布眨了眨他那雙水汪汪的藍眼睛,大概是聽懂了其中的一部分,這位在犯人裡算是有些學問的和善老頭思考了半天,然後看向我手下的畫:“也就是說,萊斯利長官您不會去了?”
我放下咖啡杯,重新拿起畫筆。手裡有餘錢的最好感受就是我終於不用繼續折磨那支快禿了毛的2號鬆鼠毛水彩筆,也不必再小心翼翼折騰那個用幾塊破木頭搭起來的畫架。最重要的是,我可以買一塊地墊免得老布每天都不得不去用小鐵鏟收拾被顏料模糊的地麵。
雖然這個年紀不小的老犯人並沒有為此提出過什麼異議,不過顯然現在的萊斯利和當初因為三觀受到巨大衝擊,整個人都像隔著濃霧凝望這個世界,因此顯得格外冰冷不仁,甚至不想多說一句話的萊斯利警官自然不同。在看到老布趴在地下用手和短禿禿的指甲撿那些細碎如螞蟻的筆屑時,強烈的道德觀差點當場把我釘死在十字架上。
老布沒對那塊深褐色的毛氈地墊做出什麼評價,但我明顯感覺到他更加放鬆了下來:換了之前的老布,在安迪不在的時候是絕對不會和我說這麼多話的,更彆提議論獄警們。
最重要的是,老布對我的稱呼完完全全變成了“萊斯利長官”而不是“長官”,或許這代表著在這個老人心中“萊斯利長官”是一個獨立於“長官們”之外,與他們截然不同的個體。
“不,我一定會去。”我給這名關心他的獄友們的老人解釋說:“哈德利需要一個狗腿子,看在我和安迪關係不錯的份上,諾頓也會很樂意給我個賺小錢的機會來收買安迪。”
當然,最重要的是比起那些有家業的獄警,至少在表麵上我什麼都沒有,因此可以適當欺負且更加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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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十月還不到一周,獄警們抽煙喝酒的地方就從舒服陰涼的肖申克監獄,挪到了還沒完全涼快下來的太陽底下。
在多賺一份錢的快樂消散後,哈德利肉眼可見的變得暴躁了起來。諾頓是隻需要坐在辦公室在文件上簽個名字就可以把錢賺了的典獄長,哈德利作為諾頓的優秀屬下,即使拿著獄警隊伍裡最多的錢,依舊要次次都奔赴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