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票可以給你們,但有一點,我醜話說在前頭。”王卦先站在門口,食指和中指夾著銀票疊子,遞給秤星前往回一抽:“這次出資的事,不能將我的真名透露給戶部那幫人;替我找個代持的假名字。”
秤星滿口答應下來,心裡升起一團疑雲。
這笑麵菩薩,做了這造福一方的好事,還不愛留名字。
往常人家若是讓官府欠了這麼好大的人情,定是當作天賜良機,好好地和戶部攀回交情……秤星堆上一臉錢莊常見的假笑,抬高了聲調答謝,被王卦先好言相送著離開。
“掌櫃的,掌櫃的……”秤星跌跌撞撞地拿著從金陵台地字一號房拿來的銀票趕回三葉應天分號,手心裡都是虛汗。
掌櫃眯了眯眼,看了看銀票和胡仲山試算表上,紅彤彤的落款。
“他好像……有揚州口音。”秤星不失時機地提醒了一句,讓掌櫃的記憶複蘇了些。
王卦先。做的私鹽生意。應天分號這兩年也兌過他開的票據,交兌過貨款。
隻是不知這人膽氣如此,乍一出手,手筆竟然如此大,敢接彆人都不敢接的應天戶部單子,慷慨借款。
而王卦先,在應天分號並沒有大額的存款,隻有一個日常走款項流水的商用賬戶,平時基本是零餘額,隻有要付錢和收錢的時候才會用,一有餘額就兌走。
“秤星,你爹娘是不是都還在揚州?”掌櫃正想定派人去揚州查一查這個王卦先的底細,眼前的秤星就在他眼前站著,叫他如何不欣喜。
“都在,托掌櫃的福,在家養老呢。”秤星乖巧地回答。
“那你搭船走一趟,打聽一下,兩天來回夠不夠?”掌櫃知道胡家的行事風格,這次調查是為了促成這筆債券的發行,不是為了阻止;所以重點在於排查和彌補任何王卦先方麵的風險,而不是為了捅個什麼大簍子,把胡二少好不容易招來的財神給趕走。
若是誰事後問起來,掌櫃大可以推說,這是標準流程,就是彆的出資人來,也是大概兩天的流程。若是在王卦先身上多花時間了,反而顯得欺負王卦先。這世道上,有錯的都是人,銀子有什麼錯?
“掌櫃放心,秤星去去就來。”話到嘴邊,秤星覺得,掌櫃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小崽子,去領辦事銀子,也給你爹娘買點禮物,老人家還要替咱們出門,夠辛苦的。”掌櫃大手一揮,寫了份簡短的書信,讓秤星去賬房。
秤星出門後,給父母買了兩身衣服,又買了些應天時興的糕餅點心,便急匆匆地趕了當夜的渡船,回了揚州。
喝得頭重腳輕的胡仲山,在短暫的一下午經曆了大悲大喜。本能地想奔回探事司處所寫封家書給九江報喜,卻又擔心橫生枝節。事不秘不成,胡仲山決定暫時不告訴父親和兄長,先靠自己安排後續事宜。
秤星這一走,胡仲山知道應天分號一定會有所安排,因而不在胡仲山眼前,他也不怎麼在意。
雇了一頂轎子,顛顛地抬到探事司門口的時候,胡仲山已經快睡著了。他慢悠悠地摸著牆,找到自己的房間,卻發現遊三清坐在自己門口已經苦等了好一陣子,剛想打招呼,就打了一個酒嗝,隻得尷尬地笑了笑:“你查的怎麼樣了?”
遊三清一臉嫌棄,捏著鼻子把胡仲山房間門打開。多多本來橫躺在地上睡覺,看到胡仲山回來,坐起身伸了個懶腰,便走到胡仲山腳邊蹭來蹭去。
胡仲山剛要低身撫摸一下多多毛茸茸的頭,突然覺得眼前一花,右腳不小心踩空,身子也跟著往前栽倒。
遊三清看他醉成這樣,本想回房了事,沒想到胡仲山就這麼在她麵前摔了個大馬趴,下意識伸手扶了他一把:“當心!”
多多“喵嗚嗚~”地拖長尾音叫了一聲,似乎是受到了威脅,身體弓成一座橋的形狀,眼睛瞪得滾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