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的過程還算簡單，但是林林總總也差不多消耗了一整個上午的時間，他們才得以提著大包小包的藥品從醫院裡出來，孩子終究還是孩子，就算是吃慣了苦頭的孩子們也不例外。

三個病號的臉色透露著古怪，既有安心又有苦澀，顯然也對這幾大包苦兮兮的藥發愁到不行，在醫院白色的大環境襯托下，更是就連芥川原本蒼白的臉色都黑了幾分。

“太好了，哥哥們沒事。”與他們的臉色不同的是，芥川銀顯然表現的很是開心，白白淨淨的小臉上洋溢著喜色，她非常努力地想要接過哥哥手裡提著的那一大包藥來幫他分擔，卻被芥川龍之介抬手阻止。

看著妹妹開心的樣子，芥川動作一頓，想到了綾人剛才說得那些話：妹妹是珍寶，需要被嗬護。

這樣想著，原本想要自然垂落的手在半空中拐了個彎，輕輕搭在了妹妹的肩膀上，將她牢牢護在身邊。

芥川銀詫異抬頭，偷瞥了哥哥一眼，隨後開心地湊近，抱住了哥哥細瘦的腰，像一個小小跟屁蟲。

哥哥向來待她極好，曾經過著苦日子的時候也是事事以她為先，可以說，沒有哥哥，就沒有現在的她。

但是男孩子有時候性子直，心思也不夠細膩，並不會考慮很多，雖然在乎著自己的妹妹，卻總是不擅於表達，而且，芥川銀敏銳的察覺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哥哥變了有些不一樣了，就好像把自己封閉起來一樣，少有感情的流露。

所以他們二人的相處時常需要芥川銀自己主動，還不一定能得到哥哥正確的回應，也因此，這一次芥川龍之介的主動自然顯得難能可貴。

“好了，醫生也說了，你們並沒有什麼大礙，初期的治療隻要謹遵醫囑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你們也可以放心了。”綾人將芥川兄妹倆的小小互動看在眼裡，對上芥川銀欣喜的目光，難得調皮的對著小女孩眨了眨眼。

“等這些藥吃完了，我再帶你們來複查，想來並不會再出什麼差錯。”

將四個孩子送回他們的據點，看著其他孩子們一擁而上對著他們噓寒問暖，綾人不想打擾他們家人之間的親熱，正要告辭離開，卻被一道黑影揪住了衣袖。

綾人無奈回頭，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芥川龍之介的身影，那拉著他衣袖的黑影，不正是【羅生門】的雛形嗎？

“抱歉，但是在下確實有事找你。”在驟然靜止沉默的氛圍中，芥川動作自然地收回了異能，在夥伴們擔憂又關心的目光中開口了。

“跟我來吧。”綾人了然點頭，率先走出了這裡，他知道芥川一定會跟上來。

“我以為你還會再觀察一陣子。”走進不遠處一處破舊的空房子，太陽光從旁邊的窗戶照射進來，讓裡麵的一切都纖塵畢現，綾人目光掃過周圍的空氣中漂浮的塵埃最後落在了芥川身上，淺笑著開口。

“還請您能夠教導在下，在下想要變得更強。”芥川一雙死氣沉沉的黑眸定定地看著麵前人的背影，彎下了腰。

麵前人是一個一直都那麼從容不迫的男孩，明明也沒有比他大多少，卻擁有著他所見過的所有人中，最厚重的安全感，好像隻要有他在，什麼事情都能夠迎刃而解。

“這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綾人轉過身來，看著倔強瘦弱的男孩，輕輕搖頭。

“在下不怕吃苦，更不怕累！在下早已經做好了必死的覺悟，在下一定能……”芥川還未說完的話語被綾人抬手的動作製止了。

“我想你誤會了，我從來沒有輕視你的覺悟，你很優秀，也很有才能。”在芥川泛起一絲波瀾的目光中，綾人話音一轉，“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您請說！在下就算拚死也一定會完成給您看來證明自己。”芥川堅定地開口，黑沉的眸光中是無法被忽視的狠意，就像是無聲威懾的狂犬，隨時能夠撲上來撕碎敵人的喉管。

“沒有那麼嚴重，不會需要你舞刀弄槍，也不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隻是希望你能想明白一個問題。”綾人歪了歪頭，藍紫色的眸子帶著難得的嚴肅與認真，逼視著麵前想要變強的男孩。

“在你看來，家人是什麼？”

“那當然是在下拚死也要保護的存在，也是在下想要變強的動力。”芥川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眉宇間神色有了些許變化，顯然並不明白綾人問這個問題的用意。

“那麼，如果你的家園被破壞，家人被強大的敵人所殺害，僅剩寥寥幾人存活下來還有機會向你哭訴，這時候的你會怎麼做？”綾人繼續引導。

“在下自然絕對不會讓那些人好過，犯我家人者，在下就算死也要拉他們一起陪葬。”

似乎是想到了這樣的場景，芥川瞪大了眼睛，早已沉寂的心中泛起一絲細微起伏，雖然隻有一點，卻也足夠讓他察覺，他表情原本有些猙獰，感知到這一變化之後卻又浮現出一絲興奮，那是他久違的感情波動。

他劇烈咳嗽了幾聲，惡狠狠地回答道。

“在下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才來向您請教，您無需試探我的決心…”

“你錯了，芥川君，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想要保護家人們的心，但首先，你需要學會尊重生命——不是尊重彆人的生命，而是尊重你自己的生命。”

“不要把‘拚死、豁出性命’這樣的字眼掛在嘴邊，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廉價也最不值得說道的東西了，尤其是在早已經見慣了死亡的你們看來，死亡更是不值一提。”

綾人臉上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淡漠的目光卻直視芥川震蕩的瞳孔，好似要深入內裡，“簡言之，這並不是你覺悟的體現，這是懦夫的選擇，是對現實的逃避。”

“在下…”

“死亡多輕鬆？世界上有太多東西能夠要人性命，但是活著卻這個世界上最困難的事，此中艱辛，想來芥川君這麼多年也是深有體會，並不需要我這樣一知半解的人來過多贅述。”綾人走上前來，抬手拍在了芥川的肩膀上，身體微微前傾，緩緩湊在他的耳邊開口。

“那麼，和敵人一起迎接死亡到來的你，是想要擺脫身邊那些累贅嗎？”